杨端和垂着眉眼拿出了背后锃光发亮的青铜长戟,“那端和,也只能以力相拼。”
魏缭在沙霾漫天的视线里眯眼看着,仿佛是叹然地一笑了笑,连道三声好。
“端和,我没识错你。”他说着,“你是个好将军,好臣子,也是个好友人。只是……”
他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便一举掏出了怀中天书,嘴角笑意凉薄,带着些许讽刺。
“只是,我魏缭,消受不起。”
他说罢,一口咬破手指,在血珠尽冒时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将手指按上了那皴得发皱的羊皮纸,一笔一划地快速写着什么,嘴中念念有声,整个人凝肃至极。
杨端和不明白魏缭在搞什么把戏,林渊却是知的。
他双瞳一缩,震声破空大喊着,“魏缭,你不要命了?!!”
每用一次天书,便会折损一分寿命。明明已经形同枯木,他这般、这般……是不要活了?!
魏缭转头,看着林渊神色惊惶地向他跑来,那样子像是如坠万物死亡的冰窖,战栗而又恐慌。
他不知为何,在视线晃荡中,偏偏扬起了一笑。
笑如清风,是不曾归属阳光的温和淡雅。
哪怕手中沾染着血水,眸中翻覆着血意,肺腑涌动着血沫。
他像个孩子般,在砰然倒地间,蝴蝶羽翼碎裂折断间,朝着奔他而来的那人失力扬起了天书。
喃喃笑着,“你看……现在我们……不是没有关系了……”
他的确是有私心。逃秦有私心,救那人也有私心。从来自私到底。
可林渊不会比天命重要,从不代表着……
那人不会比他更重要。
这条命,从没有什么意义。
送给那人……也没什么不好。
“魏、魏缭……”
有人抱着他,声音颤得厉害。
“等会儿……端和过来……你们……往西边逃……”魏缭想抬起手,再摸摸那人脸,可他抬不起来了,连笑,都要尽亿万分的沉重力气。
“天、天书说了……你们能平安到魏……林渊,别忘记……你答应我的事。”
到了魏,非言就能带他们回山上,布下移魂阵,几十年都不会再有人能抓得到他们。
他原本还想着,要是能活着到魏,活着带他们一起去山上,林渊……
或许一辈子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只是可惜。天差一子,命差一着。
他毕生的运气都奉献给了遇上这人,从那之后,再无好事。
“我带你走……魏缭……我带你走……”
那人好像哭了。
可他再无法睁开眼来看一看。
他像是陷入了三十年来第一次的圆满好梦,暌违经久。
连最后的笑意都带着恍惚。
“我……向天命许愿……下辈子……先遇见你……”
付出什么代价都行。只要让他先遇着这人。
这一世,因着身份,因着阴差阳错的迟来一步,他什么都不能做,也做不了。
他不甘心。
不甘心。
“……林渊。”
那一日,魏缭在危急关头,以血为墨,耗尽寿命,在无字天书上求得了林渊的逃脱之法。
可这世上少了一个魏缭,却永远不缺一个尉缭子。
因为他的人生,从来都是替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