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父是个躺下就能睡着的有福人,也是个勤快的农家人,每天天不亮就起了,一个人大声地说着话、唱着调,有一个特点就是爱唠叨,他高兴的时候说说笑笑大家都跟着高兴,他不高兴的时候一天到晚拉着脸唠叨个不停,而且喜欢含沙射影、无理取闹,喜欢给母亲找茬、撒气,母亲对也不对、不对也不对,他有理也有理、无理也有理,母亲似乎也习惯了——也许是无奈了吧,多数时候都是不言语。</p>
这天清晨,继父不知哪里又有气了,洗完脸搭起门帘坐在沙发上抽着烟,一边朝洒完水开始扫地的母亲大声地发泄着:“这屋啥都是我的、啥都是我的!啥都靠我咧、啥都靠我咧!”</p>
母亲这个时候依然是不言语,只埋头认真地扫着地。</p>
继父又咬牙切齿地朝母亲喝道:“你到这屋弄地啥吗?!这屋啥不是我一个人弄回来的!一个个谁操这屋里啥心哩!这屋啥都靠我一个哩!啥都靠我一个哩!”</p>
母亲这才低声说道:“我这些年跟下你啥活不做?啥力没出?做啥我没把你跟着……”</p>
不等母亲说完,继父就愤怒地打断她的话,气势汹汹地喝道:“把你做下(口外)活,我还没在眼角里磨,你出的力、下的苦我还没看上!你觉得划不着,你打你的主意,看谁家不出力不下苦,你到谁家去,你们那边不出力不下苦,你回你们那边去!”</p>
母亲伤心欲绝,直起身大声说道:“我给你把粮打的船满囤满啦,你叫我走呀?我把那边的家当带过来,把那边的地叫你种了这些年,我还落不下好?!”一面弯下腰继续扫地,一面故意赌气说:“叫我走,那你把我的给我分出来!”</p>
继父横着怒目、不停地打断母亲的话:“这屋粮是你打下的?看你有那本事么?!……我种你地我还没给你要我的功夫钱跟化肥钱哩,你还得给我倒找!……这屋里你连一根蒿子棍棍都拿不走!”</p>
母亲又压低了声音说:“这些年,给你女一家子把粮都供的,看我言传过一句么,(口外)回来吃了几年?你就不对啦,就天天给我寻事、寻事……”</p>
继父早已喝断母亲的话开叫了:“我给我女哩他谁也管不上!我打下粮我想给谁就给谁,我打下粮还不由我啦?……”</p>
继父的每一句话如玉都听得真真切切,她实在呆不住了,便穿上衣服过来了,压着万丈怒火语气平和地问了句:“咋啦吗?”继父起身出去了。如玉又问母亲:“为啥的吗?”</p>
母亲涂着抹布,抹着窑,低声说:“我也知不道为啥的,(口外)就有(口外)毛病哩,这些年给我寻事、要欺头习惯啦。”</p>
继父又在牛窑里一边干着活一边发泄着:“这屋里啥都是我的、啥都是我的,地里地里是我的,屋里屋里是我的,给牛拌草是我的、给牛揽草也是我的……”(其实母亲也经常给牛揽草拌草的。)</p>
如玉气得长叹一声,压着火愤愤地嘟囔了一句:“世上还有这号男人哩,连个婆娘都不如!”</p>
母亲惶惧地喝道:“你快悄悄,再不言传!”又安慰似地说了句:“过去就没事啦。”</p>
如玉憋着气沉默了会,听继父还在叫嚣,就放下门帘抑着声愤愤地说:“你从一开始就在人家眼窝里圪蹴的,从一开始人家就把你没当人的看!不然也过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