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厂外人心惶惶,有些人却一反对常态,变得异常亢奋。原本对领导唯唯诺诺的许班长,已经好几次鼓动大伙向上面反映情况了。隔壁电工班的一撮毛小李也是上蹿下跳,隔三差五地跑过来,把许班长偷偷拉到门外,趴在耳边窃窃私语。我讨厌这个一身媚骨、欺软怕硬的小李,看见他与许班长鬼鬼祟祟的样子,打心里反感,尽量想着离他们远点。许班长看到我不积极参与他们的事,还让几个小学徒别跟着瞎闹腾,心里非常不高兴,私下里找我谈了次话。他从老猴子一来厂就把我踢出电工班,聊到了后来将我赶出招待所,还故意刁难红姐,不按照烈属规定给她安排住房……拉拉杂杂,事无巨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来激起我内心的愤怒。
“让我搬出招待所的是童主任,南蛮子老侯他不一定知道。”我没有接许班长的茬,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给殷红分房子,背后是崔老扒使得坏,欺辱她的是那个操蛋的李书记,也不是老侯的事。”
“你怎么现在替老侯说话啦!哪把你赶出电工班的,能不是老侯吗?”许班长有点急了,吸着两只朝天鼻孔瞪大了眼睛。
“他……也不是针对我一个人的,老刘师傅是南方人,不是也处理了吗。”我还是不接他的茬,又不温不火地答了句。
“吴平,我真是看错你小子子,怎么这样没尿性了?”许班长提高了嗓门,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
“我现在啊——只想过安稳日子,还有……就是帮着红姐治好小壮的病,厂里你们爱咋折腾就咋折腾吧。”我缓缓地站起身来,拿起工具准备朝门外走。
“吴平,你小子整个变了,有美女在怀,年纪轻轻就废了。”许班长在我狠狠地甩了一句话。
我是变了,经历了这些年的事情,心里真有了巨大的变化。这应该感谢师傅,是他教会了我读书,让我有了自己的思想,有了人生的定力,虽然因为红姐的事情,我一辈子可能都不会原谅他,但是在内心深处我依旧会感谢他的。
第二天中午,在许班长的鼓噪声中,我悄然离开了保全班,顶着骄阳出了厂门。为了安抚红姐的情绪,我准备跑一趟县医院,再咨询一下小壮治病的事。
从纱厂到县医院不过两三公里路,在似火的骄阳下,当我骑车到达时,衣襟还是湿透了。问了好几个人,我左转右转,在院子最后的一排平房里,找到了正打牌的小蔡师兄。看见我推门进来,他有些惊讶,忙把手里握着的牌,递给了一位观战的同事,热情地把我拉到了呼呼旋转的吊扇下。
“你小子怎么有空,想着来找我了?”小蔡师兄大概过得比较惬意,几个月不见,原本的一张狐狸脸已经胖成熊猫了。
“没有什么大事,就是还想找个医生,咨询一下小壮看病的事,殷红还是一直担心,迟迟不愿去省里动手术。”我无奈地对小蔡说道。
“这医生不都说过了吗?越早治疗越好。”小蔡师兄有点诧异,转而又感叹起来,“你对这母子俩真是上心,比孩子亲爹都好。”
小蔡师兄带着我去了前面的门诊楼,找到了正在午休的儿科主任,这位有着一嘴龅牙,平日为人很刻板的南方人,是20世纪60年代大学毕业后,来支援淮北地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