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知道小壮的情况,他听我说了心中的顾虑,督促我们只要有钱,就极早去大医院治疗。关于风险的问题,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感冒挂水都有风险,但是你不冒风险,就只有不要命了。主任让我把这些道理告诉自己的妻子,孩子小还没有发育成熟,所以看病宜早不宜迟,应该尽快去手术。他说到红姐是我妻子时,小蔡师兄冲我撇了下嘴,让我感到有些尴尬。
在送我出来的路上,小蔡师兄询问道:“听说县里的工作组进纱厂了?”
“南蛮子老侯突然辞职,说是回南方老家了。”我随口应了一句,头脑里还在想着回去怎么做红姐工作的事。
“哎……还是人家南蛮子高啊。”小蔡师兄直着目光感叹了一句。
我停下步子问道:“你在外边听到了什么纱厂的情况吗?”
这个问题其实一直在我头脑里萦绕,只是我不愿意让红姐担忧,更不愿与许班长他们讨论罢了。
“老侯早就不想干了。”小蔡师兄原本不大的两只眼睛,挤成两条小细缝,“他早就开始动手啦,现在,他老家私人厂子已经做得风生水起了。”
“他真有自己私人厂子啊,你有什么依据吗?”我瞪大了眼睛,有些急迫地追问道。
“你知道俺老爹退休时是七级钳工,前一阵被老侯给聘到南方去了,一月给200多块钱呢。”小蔡师兄的胖脸上露出了一丝隐秘的笑容。
“老猴子真可恶,贪污了纱厂钱物,办了自己的厂子,这回工作组去南方一准能查出来。”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懑,咬着牙说道。
“你拉倒吧……你真是太天真了,你以为老猴子那么傻啊,他其实比猴子还精。”小蔡师兄看我有些激动,不屑地撇了撇嘴,“如今南方家家开厂,集体私人企业热火朝天,他的厂是以他弟弟名义办的。再说了,当初与我们有业务关系的那些企业,现在转手的转手,改制的改制,破产的破产,当事人都换了几茬了,你去了怎么查人家?连厂子都没有了,人也都不在了,你找谁调查,找谁要钱去。”
小蔡师兄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雷贯耳,惊得我浑身一阵抽搐:“这么说……你当初是知道了这些事,才想办法调出纱厂的?”
小蔡师兄没有回答我:“现在啊……有权的都想方设法往自己口袋里弄钱,老百姓小命始终攥在人手里,你要不坑蒙拐骗,就能一辈子吃苦受穷,我在南方时就已经看明白了,所以才想法……”
小蔡师兄没有再往下说,仰天长叹一声。我们在医院门口分了手,中午的太阳象个大火炉,火辣辣地烧烤着大地万物,我骑行在已经软化的柏油路上,头脑一阵阵地发懵。顶着一阵阵扑面的热浪,当我回到厂里整个人都要昏倒了。
当天傍晚,下了一场雷阵雨,消退了几天的狂躁,我和红姐坐在院子里,聊起了白天的事情。
“你说,厂里的这个货款,还能追回来吗?”红姐剔透的眼神望着头顶的夜空,轻声问了一句。
“红姐——我们还是早点带小壮去省城吧,我……真有点想他了。”我从远处收回了目光,望着夜幕那曼妙的身姿。
天空繁星闪烁,像是无数航标灯漂在河上,我在银河右边看到了那颗耀眼的牛郎,此时,他正深情地遥望着对岸的织女,期盼着一年期盼的日子。
“七月七是不是快到了?” 我的大脑有些飘忽,轻声地嘟哝了一句。
“你……咋想到这个来了……”红姐说着依偎了过来,把凉凉的身子投进了我的怀中。
一颗流星倏然划过夜空,拖着长长的光尾,消失在了梦幻般的银河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