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大河内心屈辱,因激动而面红耳赤,向一直坐在台阶上的祖父萧洪福亢声说道。
祖母闻言要退银子,拧着眉头一把捏住藏银子的袖口,生怕被别人抢去一般,这钱还捂热呢!
“退?”还未等祖父说话,二伯父将折扇在胸前闪得哗啦作响,双眉倒竖,冷笑一声说,“你说的轻巧,雷里长是什么身份,哪一家不当祖宗一样供着?说退就退?这是悔婚!得罪了雷里长,他动一动手指头,就是五指山,往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全家人霎时沉默,这事情不好办了,悔婚毁约在以诚信立本的古代社会可是不是小事,将被视作对对方声誉极大的损害和人格的侮辱,因此结下怨仇。
全家人将目光聚焦在祖父萧洪福身上,他是一家之长,说话举足轻重,说一不二。祖父此时慢悠悠地吸了几口旱烟,在那腾起烟圈一明一灭的掩映下,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庞如同一堵风霜雨雪侵蚀的老土坯墙,显得愈加沧桑、沉重和无奈,他此刻也是左右为难,踌躇不决,半响那眉宇间刀割一般的皱纹才蠕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叹息似地说道:“这门亲事确实不能算作十全十美,差强人意,但是要退银子,若惹怒了那雷里长这等贵人,我们这般破落户怎生吃罪的起……”
“爹,没立婚约聘书,算不得悔婚!雷里长再横,也说不出什么!”萧父顿了顿,执拗地说道。
祖父脸庞僵直,霍地起身,甩手而去,扔下一句凉飕飕的话:“既如此,这事你夫妻做主便是!倒是腊肉下挂面——有(盐)言在先,若是雷里长怪罪,你自个儿承担,万莫连累了全家!”
萧秋寒站在一旁,内心冷哼,本以为祖父作为一家之主会说一句公道话,没想到憋了半天,就说出如此令人心寒之言,那姿态还仿佛受了莫大委屈!
“爹,一切后果儿子一人承担便是!”
萧大河挺直了敦实高大身躯,农家汉子淳朴的倔强和执拗深深刻在他粗狂脸庞上,低头向祖父的背影说道,又转身对大伯怨声说道:“你自己屙的窝囊屎,你自己去擦干净!这银子你怎么从雷里长手里拿的,就怎么送回去!”
二伯父脸色闪过一丝慌张,竟有些恼羞成怒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摆出一副读书人的清高冷声道:“得罪人的事情,要去你自己去!我折不起这个腰!”
祖母眼看到手的银子要飞了,一张老脸扭曲如干瘪的苦瓜,从袖口捏出那块银子,极其不舍地在地上一掷,扭身就走,不冷不热地撂下一句:“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世上没卖后悔药的!”
萧父捡起银子,愣神着片刻,便趁着天色出门,和郑氏径往雷里长家中而去。
雷里长居住在一河之隔的村子,三四里的路程,不消一刻钟的时间,萧父和郑氏返回家中,两人面若冰霜,怒气冲冲地走进堂屋。
此时曾祖母、祖父、祖母、大伯等人正围在八仙桌上吃着晚饭,祖父抬起眼皮,懒声问道:“银子退了?雷里长作何说法?”
萧父没有言语,眼神凌厉如针芒地盯着二伯父,透着难掩的愤怒和失望之色,几乎要将他一口吞了!
二伯父被这眼神刺得一个激灵,感觉浑身长了荆棘刺一般不自在,低着头慌张地捂着肚子说:“哎呀,肚子好疼,我要上茅房!”说着转身猴一般就要往外溜去。
郑氏早挡在门口,已顾不得礼数,伸手一把拧住二伯父的耳朵,狠狠将他扯了回来,二伯龇牙咧嘴地护住疼处,涨得满脸通红地说道:“泼妇!男女授受不亲懂吗,真是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