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横七竖八躺着不知喘了多久,重樨朝天看着问他:“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慕云歇哈哈笑着喷出一口血:“将我扔进父龙死时那红宅汤泉之中。我对这凡俗的复仇倒是还未结束,不过也没什么遗憾,左右他们也能自掘得了坟墓。”
重樨道:“父祖都是怎么离世的?”
慕云歇道:“祖父之事,父亲并未细说,只说是忧心过度。但我知道……若是人母一胎两子,定有一子龙筋残损。龙祖就是因此,才将父亲带走的。”
重樨道:“祖父是将自己的龙筋给父龙弥补了?”他忽然明白了过来,“是否檎儿……”
慕云歇深吸口气,并不想回答他:“既然我的时日将到了,我就要告诉你。父龙身死于陆地时,被一众人等瓜分尸首,这些人说是真龙现世,假惺惺地在那地上拜了几拜,见是死物,便谣传吃下肉者便能成为真龙,于是一刀刀割肉,将父龙凌迟。你虽然不是父龙之子,却也是他嫡兄,身为龙,若不能亡于自己血亲,便不会有人为他掩埋。我所幸是被你所杀,血亲之情,自知道你会为我掩埋。可是那时父龙将我带去母亲身边,我沉溺在见到母亲的欣喜里,终日里与母亲在一处待着,根本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他竟然就已年迈将死……”
重樨蓦然哽咽,想到自己从未见过的兄弟。他其实并不知谁是兄,谁是弟,在他年幼的时候,也非常想见到的亲人。他终于理解了慕云歇这百年之间所承受的耻辱。
慕云歇将一张白绢拿出来,那绢展开竟有丈余,上面是以血写下的那食龙肉者的名单。其中便有那死去的齐皇耶律珩、景皇完颜志、楚国皇帝皇亲等一干皇亲臣子、也有平民、渔民、匪徒。想必听说真龙肉的事,谁人也不可能不来割肉分一杯羹,,渔人自己吃了,那些个有野心眼馋的或紧急是好奇的,能割也会来割,不能割也会找人来帮忙割,争抢之中,还有争杀,人的血腥之下,割来的肉有人吃多,有人吃少,或独食或分食,令人敬畏的真龙成为口中的啖物。想到这点,便更不敢去想这些人是如何食下,如何烹煮。
慕云歇忽然想到那景国完颜志割下了一整断庞大身躯,作为日后称皇的谈资,而在自己面前,仍谈及此事的得意神情。他的手指嵌入泥石中,过了半晌,脑中忽然跳转,想起鱼阿戎的那个冰雪夜。他总是在魂境中找她的梦魂,从来没有那么真实地注视她,这种贪婪的心态……和那时因报仇而扭曲的自己……
他望着天空,感觉呼吸有些力不所及:“你替我与阿戎说……”
重樨道:“有什么话,以后自己去同她说罢。”
慕云歇疑惑转头,只见重樨一边艰难起身,一边说:“这规矩必得一改。檎儿岫儿都是你的孩子,你既然救了檎儿,就是不愿意其中有一个死去,那既然如此,为何要坚守龙的规矩?我不阻你报仇,但这不能成为穷凶极恶的理由,更不能……累及家人。”
重樨想到“家人”二字,想起阿戎与他相认的那个夜晚,顿了顿又说:“你母亲想必很是爱你,可惜人的寿命有限,不能长伴。能为吾兄和你母亲做的,恐怕也只有保下你这个孩子了。”
这话没说完多久,慕云歇就脑袋一阵眩晕,不省人事了。
——
慕云歇再醒来的时候,正在覆罗水姻的帐里。旁边的茶杯上沾有狼心香的余味,却已经是空了。覆罗水姻按照上次他喝下的那药味,配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