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再哄几声,老太太仍旧那样,在琢磨什么事儿一般,她目光松散,如一面掷碎的湖面,在夕阳之下,泛起淡淡的金光,却又深不见底,让人难以揣测。
曹氏一手捧茶,一手举勺。
举勺的手,微微发颤。
袁姨娘走上来,伸头往下,轻呼:“老太太——”
这女人,嫁入北府,屈从庄禄作二房,多年来,无生出,不懂得生养,浑有一副普通样貌,这些年不得二老爷的喜欢,也受曹氏欺压,在庄府的位分是看得见的,活得不如太太跟前的大丫头光鲜。
一般时候,袁姨娘自知之明,也不爱走动,不去参与府里那些活动,自个儿守着自个儿那小院屋子过活。如今不像往前,老太太一再病重,才要她露个脸,随身伺候一二次,当为北府尽孝。
可曹氏还是嫌弃她的声音调儿高了,道:“那么大的声儿,仔细惊到老太太。”
袁姨娘不敢顶嘴,攥住双手,又退下去,静静候站,真不言语了。
曹氏再侧头过来,示意庄琻与庄瑛,让两个女儿上前来。
庄琻与庄瑛一前一后,慢悠悠上床前,蹲跪下来,没作声。
曹氏微笑对老太太道:“老太太,二姑娘、三姑娘来给你请安了。老太太瞧见了么?”
这话一停,老太太喉咙里咕咕几声响,迸出一句:“真以为我是瞎子么?”
曹氏吓了一大跳,险些把手里的勺子惊落。
很快,曹氏笑咪咪回道:“才刚老太太那样瞧人,把我们都吓着了。老太太好,我们才是高兴呢!”
老太太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过良久,她道:“今儿是什么日子了?”
曹氏不敢乱回话了,眨巴的眼睛看住两个女儿。
这时,庄琻回说:“赶着快入夏了。”
老太太慢慢睁开眼睛,看住庄琻,目光温柔和蔼,带着气息的话语道:“赶着赶着就入夏了,也是个不太好的时候。”
这里的人谁想得到老太太思虑什么?一个个的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
老太太道:“一二年前,也赶着入夏,一件儿接着一件儿喜事。今儿,赶着入夏,一件儿接着一件儿……”
曹氏打断道:“老太太知道的,这不也是一件儿接着一件儿好事儿么?佟府过几日要差人过来细谈,我们只盼老太太身子强硬康健,替我们主持。”
这方的意思,指的是庄琻与佟府少爷佟幕的婚事了。
老太太道:“但愿吧!”又怔怔地看住庄琻。
此刻,庄琻听了母亲与老太太的对话,忽然伤感,眼泪水跟珍珠似的,一颗接着一颗往下滚落。
庄琻怎么不知自己的难处?身为庄府的小姐,发肤前途,一切得由家人安排,婚事也不能自主。论到底,自己是不愿意嫁去佟府的。
要知道,庄琻倾慕王府的肃远少爷。这些,她母亲曹氏心里清楚。可怜的是,打她小时候,北府与佟府定了亲,替她定人生大局了。
庄琻伤心,就为不能自己,不由衷啊。
老太太见庄琻一脸丧气和悲伤,有些不忍了,勉强挤出笑容,对她说:“二丫头啊,该是你的好事。我只盼看见,欢欢喜喜的才好。”
曹氏催促庄琻道:“还不谢老太太呢!”
庄琻怒转脸面,白了母亲曹氏一眼,再转头看老太太,哭道:“老太太好,我才能欢欢喜喜。期盼老太太康健如初,我才是无忧无虑了呢!不然,日后有人欺负了我,真真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