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苓循声望去,惊见沟里还躺着一个人!
她挣扎着爬过去。
只见那人肩膀上竟插着一节树枝,血渗得周围一片黑红,显然是从坡上滚落时撞上的,看样子也就是比怀苓早一步摔下来。
人还留有意识,只是面色苍白,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
怀苓认出她是那日带人冲进来降妖除魔的女人,叫棉枝的。
棉枝气息微弱地冲她笑了笑,道:“没想到临死前,还能见到姑娘。”
怀苓只抖着嘴唇,看着她身上那戳出来的,还挂着血肉的树枝,手足无措。
其实棉枝和棉柳坐着的车架停靠之处恰好是离树林最近的。
变故乍起时,她二人最先赢得了反应的时间,又是两个成年人,跑起来比怀苓快得多。
然而棉枝却运气不佳,只是意外的踏空,却撞上了致命的树枝。
她也曾放声求救,可棉柳哪里会顾及她的性命,见她摔下去,却是脚步也没停一下,便逃得无影无踪了。
棉枝挨到此时,其实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却没想到看见了怀苓滚落下来,又见那雪芽背主逃走,便想起之前棉柳弃自己于不顾……
不仅心下戚戚然。
“姑娘,我是不成了,你快脱了我的棉袄去……”
棉枝看着衣着单薄,斗如筛糠的怀苓,轻声说道。
怀苓抽泣起来,看着面前这个血染半身的女子,哪里愿意。
棉枝却好似回光返照一般,思绪越来越清晰:“姑娘,那些鞑子人多势众,李百户只怕抵抗不住。他们若是捉了你去,定会来胁迫侯爷。”她语气一顿,声音越发低沉,“我就要死了,现在越来越冷……越来越痛……姑娘若是怜惜我,就给我一个痛快吧!你待我死了,就穿上我的棉袄……你身量小,便躲在我的身下,说不定,能逃过这一劫……”
怀苓拼命地摇晃着头,嘴里连声道“我不能”!
她瞪大了双眼,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慌。
前世她也曾怨恨过很多人,甚至夜半诅咒过那些戳破她虚伪自尊的人,就在她法场赴死时,她也恨不能来世化作厉鬼,拖那坑她一生的太子李昱下地狱。
可她真的没亲手害过任何一个人!她一直为自己即使在东宫这样污秽不堪的地方,双手也从未沾染过鲜血而暗自窃喜!
而面前这个女人,却在求她杀了她,甚至利用她的死来掩护自己,这……怎么可以!
棉枝看着她那饱含惊骇的脸,费力地笑了。
“真是个孩子……”她叹息道。
其实棉枝也是看着方怀苓长大的。她本就是闵氏担心两个男人照顾不好孙女,才派到辽东来的。只是……后来时移世易,她却渐渐心大了起来,见侯爷心里只装着孙女,却拿自己当做管家使唤,再看怀苓便不像起初那般,竟慢慢觉得她的存在,分薄了本该落在自己身上的宠爱。
如今人之将死,便如拨云见日,她发现面前这到底还是个九岁的娃娃,顿觉自己这些年,也不知是迷了哪个心窍。
此时棉枝只觉得身上越来越轻,疼痛反而慢慢地消退了。
她心下不禁苦笑起来:还问人家要个痛快呢,实在是高估了自己。
棉枝忽然想起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
那时年华正好,青春正盛,又是太夫人房里的得宠丫鬟,只计较着今日谁得了赏,谁的指甲染得好了,为了芝麻大的小事,私下里和姐妹斗嘴玩闹……晴时赏云,雨时听音,无忧亦无怖。
她望着黑黢黢的天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