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闻言却只是冷笑:“若我真是失心疯了,姑母何必如此惊惧?怕是你也心中暗地有过疑虑吧?”
他向前倾着身子,胖胖的脸上透着铁青,神色狰狞道:“旁的姑且算是我臆测,只一条,姑母不曾发现,父皇去世时在场的几人,如今已经无一人存活世上吗?”他的话阴森森如地狱恶鬼,带着摄人的寒气。
李谈香十指瑟瑟,强忍着心中的恐惧,厉声道:“你说错了,太后还在!你的母亲还在!你总不能怀疑太后吧!”
李继唇边透出一抹讥诮,终于缓缓坐了回去,面上只余古怪的笑容:“母后……又真的不知情吗?”
清河公主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不敢想,不敢问,一时间竟然希望李继这一番话,只是为了把着清河一地而说出的浑话。
许久之后,她才颓然座下,一手捧心,一手指着门口,虚弱地道:“继儿,姑母年纪大了,清河……你愿意管着就管着罢,只要别把我牵扯入内就好。我如今只剩下铭哥儿了,还盼望瞧着能看他长大娶妻生子。我……只劝你一句,大周毕竟还姓李,不论你想做什么,为了祖宗社稷,你都要三思。”
李继见她如此,微微一笑,拂了拂衣角,站起身来,临走前留下最后一句话道:“姑母想独善其身,也要看别人是否同意,姑母……也要保重。”
晋王踏出殿外,贴身内侍立刻为他披上鸦青色羽纱面白狐里的鹤氅。李继侧头问道:“玺臣呢?”
内侍垂手恭声答道:“郡王爷在后园冰场。”
李继皱了皱眉,心说自己那个眼高于顶的儿子,什么时候愿意陪小孩子玩乐了?然而思绪还不曾多想,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似乎是有人将各种瓷碗丢在地上。
李继侧耳听着,似乎觉得那是世上最好听的一种声音,甚至微微笑了出来。
直至嘈杂渐歇,他才拢了拢鹤氅,不予深究道:“遣人唤上他,回十王府。”
……
……
李符卿被晋王唤走后不久,清河公主也遣了奴婢来寻方彦铭,这次冰戏自然也就散了。
只是等怀苓脱了冰鞋,走在平地时,却觉得双足不听使唤,忽左忽右,仿佛还在冰上。再看刚才勇夺抢等头筹的昌哥儿,更是像喝多了酒一般,轻一脚浅一脚。
几个小孩子你笑我我笑你,经过这一次,反而熟稔了许多。
待到回了沁芳阁,终于空暇了时间,怀苓才慢慢地收起脸上的全部表情,露出茫然无措来。
我死了。
苏玫死了。
苏玫……竟然死了?
她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红疤,算算时日,三个月前怕就是怀苓摔倒在城墙的日子。同一时间,同样的情景,怀苓因为自己而活了过来,苏玫却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难不成自己不是时光倒流?而是死后做了一场春秋大梦,然后附体在了怀苓的身上?
发现思维又开始打结,怀苓忍不住把脑袋瓜在黄花梨卷草纹炕桌上磕了一下又一下,心里暗骂自己:都这个时候了,还纠缠是时光倒流还是借尸还魂有意义吗?苏玫死了的话,岂不是一切都变了!
这可是说明了——
命运并非是不可更改的!
她捧着撞得晕乎的脑袋,心里还是有些惘然。那个承载了她二十余年的名字,在这个世界上,居然就此芳年早逝了。原本还以为,会有另一个自己同样活在世上,而今看来,果然是妄想了。为今之计却不是胡思乱想这些,而是理清楚自己究竟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