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的山名唤玉虚山,原本是一座无名的荒山,因山峦连天,地势险恶,连猿猴都难以攀登上此处的悬崖绝壁,数千年来从不通人烟,自然就被埋没在广袤天地间,籍籍无名。
无涯天位于玉虚山巅,最高的一处绝壁。其石峰嶙峋,蜿蜒曲折,高耸直入云霄,犹似天梯钩连着青冥长天;彼时,有一位寻仙问道的人机缘巧合之下进入玉虚山,费尽了十余年光阴登上山顶,看到这天梯,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登天的入口。
谁知千辛万苦爬上天梯最后一级,明月星辰仍然高高悬起,遥不可及,他左右顾盼,茫茫云海无边无际,就像他飞天成仙的梦,永远望不到尽头。
过了一夜他便疯癫了,以朝露为酒,以树枝为剑,在天梯入口处手书“无涯天”三个狂草大字,然后纵身一跃,跳下了无名荒山。
就这样,山里又沉寂了百来年。适逢人间战乱四起,民不聊生,有人为了躲避战火选择隐居深山老林,荒无人烟之处。一部分迁徙去了漠北,就是最早的傅氏一族,傅若虚的先祖;一部分则遁入桃花源,与世隔绝。
之后天下既定,四海升平,傅氏一族的好友玉虚乘船北上,寻找他们栖身之所,想告诉他们这一好消息,让亲朋好友尽早归乡。不巧船遇打头风,又遇大雾天,摆渡的船家迷失了方向,竟然南辕北辙,越走越是山清水秀的景色,没走到漠北,也没找到其他故人。
玉虚弃船靠岸,阴差阳错登上了无名荒山,登上了“无涯天”,俯视草木虫鱼,仰观星辰日月,不由得感叹造化之奇,置身在这空旷荒野流连忘返,等他想起人间琐事的时候,傅氏一族已经偏安一隅,成了漠北一地的统治者。
傅氏一族身怀异术,城府极深,本来就有勃勃野心,当然不肯听玉虚的话回到故乡做别人的臣子。玉虚不但没劝回好友落叶归根,还被好友说动了心,认为那无名荒山是老天给他指的一条路,玉虚自己一身好本领没人赏识,倒不如像傅氏一样白手起家,借这钟灵毓秀的地方开宗立派,成就一番事业。
乱世中崇尚武力,玉虚一介修道之人不受铁血嗜杀的君王青眼相看,早就起了自立门派的心思,只是孤身一人踯躅不前,拖到了平定天下,新的君主有意招揽能人异士,玉虚深知自己那点道行委实不够吹嘘,便想和更厉害的傅氏一族一起入宫,求点名利。
可听了好友的建议,再看好友现在尊贵的地位,玉虚欣然同意,带着傅氏赠予他的物资,回到了无名荒山。
百年后便有了玉虚山,无涯天这一支门派。
那女人说完又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很涩:“傅氏一族对玉虚有提携之恩,只可惜数百年后,无涯天声名鹊起,最鼎盛的时期做到了一国国教,皇帝都要崇敬三分。却未能对傅氏涌泉相报,还把这一族的后人傅若虚赶尽杀绝,恩将仇报。最终傅若虚为求生存堕入魔道,反过来屠了无涯天满门。”
般微澜静静听着,低头看了看捧在手里摩挲了半晌的木盒,问她:“这里面装得是什么?”
“傅家的东西。”她说,“你师父沧平一直想要,傅若虚藏着掖着,连看都不给他看一眼,倒是心甘情愿送给了你。”
傅若虚对于现在的般微澜而言是一个很陌生的人,除了酒吧里的一个吻,他实在不记得傅若虚还送过什么东西给他,讪笑着说:“傅若虚送我的,怎么会在你这儿?”
那女人微抬起下巴,以一种审视的目光冷冷地看他,一手帮他揭开木盒,露出里面雕成猛兽形状的银色饰物。
“无咎……”般微澜眼角猛然一跳,轻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