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声响里头,丫鬟不阴不阳地朝福生努了下嘴巴:“呶。”
多一个字都怕这小叫花身上的脏污沾到了她一样。
福生自知身份卑贱,哪里敢跟主人家的丫鬟置气,连忙挤出讨好的笑来:“有劳姐姐了,多谢姐姐,叫姐姐受累了。”
外头响起了老秀才拉着破风箱一般的吩咐声:“小菊,你去烧两锅水,让福生好好洗干净。”
被唤为小菊的丫鬟勃然色变,黑胖的脸皮登时红涨,眼睛瞪得老大,里头像是喷着火又像是挥舞着刀,也不知是想烧死眼前这个脏兮兮的臭叫花子,还是恨不得能从他瘦骨嶙峋身上刮下二两骨油一样。
福生心中暗自叫苦,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让这位派头比小姐还大的丫鬟伺候啊。他连忙拱手作揖,陪着笑说好话:“小的岂敢劳烦姐姐辛苦,还烦请姐姐指一下灶间,小的自己来就好。”
粗使丫鬟这才面皮稍缓,连着脖子的下巴抬得老高,鼻孔里出气:“算你小子识相。”
福生自去抱了柴火进灶间,烧了两大锅水。他个子小,踩着坐的小板凳从锅里头往外舀水时,差点儿没一头栽进去,直接将自己煮成一锅臭肉。
饶是惊心动魄,小叫花最终也安安生生地在灶间就着灶火的余温,痛痛快快从头洗到脚。直把缸里头的水都用的差不多时,他才清洗出了个勉强能够见人的模样。往常只见过没碰过的澡豆也被他搓在身上用的一干二净。清水冲洗了好几道,身上还带着澡豆的香。
福生稀奇地闻了闻那味儿,暗自叹息老黄没能赶上这样的好时候。要是天天拿梅花香的澡豆洗澡,老黄心里头肯定得美死了。
秀才老爷考虑问题仔细的很,让他带他去洗澡,除了各色洗澡的东西备下外,干净的衣服鞋袜也没有落下。
可惜福生身量小,个子跟不上年龄的趟,秀才老爷的旧衣裳穿在他身上十成十的跟唱大戏一般。
他将裤脚卷了好几卷,又掖好了袖子,这才将自个儿从衣服堆里头露出身子来。自觉收拾出个人样子的小叫花兴头头地摸出了铜钱,就着一豆油灯跳动的光,细细瞧上一回又摩挲了好几遍,身心畅快地自言自语道:“行啦,老黄,我会勤快点儿,央求这家老爷留我住下当个长工的。”
小叫花存了自己的想头,叫花子虽然被人看不起,但到底是自由身。他要是自卖自身当了小厮,身家性命可就全都落在主家手里头了。仗着主人势,风光的时候是风光,被乱棒打死他也不是没见过。
要真这样,还不如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呢。
小叫花很有骨气地想。
他也不知哪儿来的信心。
按常理来说,长工干的是体力活,主要在地里头使劲,要一把好力气。他脑袋大,身子细,长得活像颗豆芽菜,拎出去比灶台高不了多少。这样的年纪身量,一般的主家勉强收下他当个小厮已经是格外心善当是施舍了。
只是福生看着秀才老爷就想到老叫花师父,忍不住心里头暖融融;模模糊糊的,总觉得求一求对方,对方自然就会肯的。
他将铜钱还贴身放好。
再不是宝钱,却也是老黄留给自己的唯一念想。
刚洗出个人样儿的小叫花吸溜了一下鼻子,压下了心里头那股子酸涩劲。他身上衣服大,脚上的鞋子也大,拖拖拉拉地走到了正房里头时,怀里跟踹了只大兔子一样,惴惴不安,只怕秀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