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说。”
苏果盯着洪庄,猫眼眯起,满腔恨意如有实质。遗体运回来那天,身边人拦着不许她看。她到底还是看了。看过死人的眼睛,从此什么都不怕。毫发无伤,据说是溺亡。
洪庄道:“在你舅家好好生活,还有你弟弟一起。有什么难处,”他顿了顿,“都可以联系童科。”他抬头,见童科已经走过来,伸手夺过童科举着的黑伞,撑起在苏果头上,挡开瓢泼般的大雨,“自己拿着。”
苏果单手抱着弟弟阿宝,另一只手艰难举起黑伞,盯着他的目光仍充满敌意。
洪庄沉沉看她一眼,无话转身。
童科絮叨着叮嘱了苏果几句,又跟苏果舅舅交待了几句,才匆匆上车。他抖着身上的雨水,对飙车的洪庄道:“洪队,其实我自己过来就行——你还盯着中缅那条线,这又赶着回去。何必非要跑这一趟呢?”
“香包上的毒品,今天检验结果出来。”洪庄沉声道。
童科一愣,觑着洪庄的神色,试探道:“果然是‘四面佛’?”
洪庄绷紧下巴,目露恨意,于是童科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童科难得骂道:“迟早抓到这伙人!”
洪庄却无言,只在大雨中把车开得飞快。
苏果的案子,给洪庄请来的律师上诉后,开庭时,律师列出三条,一是苏果犯罪时不满十八周年,犯罪的第二周才是她十八岁生日,应该以教育为主,惩罚为铺;二是她主观恶意性不大,只是为了报复,不是谋利;三是有重大立功表现,帮助公安抓住五个人贩子。景洪市中级人民法院经过审理,决定对苏果批评教育,不再判刑。
改判之后,苏果松了口气,摸出童科的电话号码,想了想,发了一句“谢谢你”过去。
童科过了两个小时才回复,回道:客气,我们应该做的。结果是好的,我们洪队也放心了。
苏果盯着这条回复看了两遍,视线落在“放心”两个字上,眼前仿佛又看见那张冷静严肃的脸。放心?说得好像他为此悬心过一样。
这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现在的苏果,为了应对寄人篱下的生活,已是左支右绌。雪上加霜的是,苏果父母下葬三个月后,年老体衰的苏果外婆也去世了。外婆出殡那天夜里,苏果从卧室门缝里,窥见外面点灯数钱的舅舅舅妈,白天哭得肝肠寸断的孝子贤媳,这会儿却点着钱眉开眼笑。
“算算还赚了两三千。”苏果舅妈拍了拍手中束成一沓的散钱,忽然道:“其实这都是小钱,要是把苏果她爸那份钱弄过来,丁娇和丁丽以后嫁妆钱都够了。”
苏果舅舅抽着烟,蔫了吧唧道:“差不多得了,我看我那死了的姐夫是真没钱……”
“我竟是嫁了个傻子。”苏果舅妈啧啧道:“你忘了她爸那个二层客船?那能没入保险?赔也该有个几十万吧?再说了,当初接手哪知道是这么个烫手山芋——那儿还有个小的呢!嗷嗷叫着还不到三岁,这从小养到大,得多少钱?你就会抽烟!知道钱多么难赚么?我每天赶集卖菜才赚几个钱?丁娇丁丽姐妹俩,从前都是穿你外甥女不要了的旧衣服,她俩还比你外甥女大的!我这做妈的心酸不心酸?你就知道苏果苏鑫可怜,怎么不可怜可怜自己女儿?苏果再可怜,我看她用的手机还是大牌子呢!”
苏果舅舅烦躁起来,依依不舍把烟屁股吸完,恼道:“行行行!随便你!我睡觉去了!”
苏果舅妈冲着丈夫背影“呸”了一声,叫道:“我不管!反正你外甥女大学也考上了,我明天就打发她自己赚学费去!”
外面说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