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抬下巴,半眯着眼睛,似乎回忆着什么。半晌,他缓缓道:“我们常在瀑布下练剑,那些日子呵……”
他笑了一声,百感交集,其中似乎有讽刺有惋惜还有淡淡的怀念。
沈安歌想起在并州酒馆里,听到的江湖传言。她用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石头,冷不防来了句:“你为何杀了她?”
沈定脸色明显一白,甫又平静下来。他微微侧身,像是对沈安歌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你都知道了?呵,也是,我做的事,江湖上谁人不知?”
沈安歌并不认为,她和沈定相熟到了可以追问他过去的地步。她见再聊下去也没意思,先行下了大石,说:“我们回去吧。”
沈定兀自没动,连声问:“沈安歌,你与一个杀人犯在一起,不怕吗?你既然知我是大奸大恶之徒,为何还愿意出手相救?你就没想过我身体痊愈后,会连你也不放过吗?”
沈安歌停住了脚步,她回头审视着沈定,他脸上挂着挑衅的微笑。她静默片刻,说:“阿定不是这样的人。”
沈定显然未料到她会如此答复,他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不屑道:“沈安歌,你以为你与我只相识了两月,就能看透我?你未免太天真了。不,应该说你是……”
他似乎从沈安歌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指着她,一字一顿道:“愚蠢!”
沈定的张牙舞爪和口出狂言,并未影响沈安歌的判断半分。她摇摇头,说:“你非冷血无情之辈,其中必有隐情。”
她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与他纠缠下去,提高嗓门,说:“你走不走?不走我可自己去开封了。”
沈定对沈安歌这油盐不进、认准就做的性子很是无语,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后面他平静下来,仔细想想,自己又何曾不是这样呢?
沈安歌上回在并州买的马还在,现正在白缈林的小屋前悠然吃着草。她过去整理马鞍,绑好行李,对沈定说:“过来,准备上马。”
沈定只听到了一匹马打着响鼻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头,问:“怎么只有一匹?”
“不然呢?”沈安歌哂笑道:“若你我各自一匹,我只能牵着你马的缰绳,慢慢悠悠地晃过去。要到开封,得用上个把月的时间。”
沈定一心想着早日医治双眼,便不再拒绝。他将盲杖递给沈安歌,说:“有劳。”
沈安歌扶着沈定先上了马,自己再一踩马镫,跨坐在他面前。
沈定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少女淡淡的体香肆无忌惮地钻进了他的鼻子、柔软的身体贴上了他的胸膛,他还是忍不住地全身一颤。偏生马上的距离就那么一点,他退无可退,也不知双手应放在哪里。
沈安歌见他没有下一步动作,提醒道:“这马待会跑起来颠簸不已,你抱着我腰,否则会跌落下去。”
等了一会,沈定总算慢慢地攀上她的腰身。她嘴角向上扯了一下,扬起长鞭,出林去了。
若是单人快马,只用十日,便可从白缈林到达开封。但现在两人一马,沈定又不能视物,赶到开封约莫得多花一倍的时间。
两人出了白缈林,离开古虹镇,转上了官道,半天后进入了徽州境内。
此地徽商众多,路上骑马的、驾车的、押镖的络绎不绝,好不热闹。政府为了保证商旅安全,沿途还设了不少关卡。沈安歌只能放慢脚步,跟着大部队缓缓前进。
过了检查的卡子不远,有一大白幌子,上用楷体写了一个“茶”字,旁边摆了几张桌椅,店小二肩上搭着块毛巾,正提着大水壶招呼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