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修笑着道:“谢氏阿渊,待嬴沧走了,你若闲暇无事,大可在这城中走走……也可,来长生殿找我听故事。”
见到谢渊不习惯地往后缩了缩,亓修突然仰头大笑,拖着他那双极轻快地木屐,飒踏而去。
“咔嗒,咔嗒……”木屐的声音渐渐消息。
现下又只剩下嬴沧与谢渊两人相对。
嬴沧抬眼,见谢渊握着茶碗的手都蜷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抬手将他掌中的茶碗抠了出来,颇有耐心地提壶倒入滚烫的新茶后,将茶碗重新塞回谢渊的手中,低声吩咐道:“天太冷了,那件狐裘你就经常披着吧,在这城中,不必顾忌。”
这是嬴沧第一次对谢渊说这样的话。
谢渊抿了抿嘴唇,态度有些犹豫。
此时嬴沧就坐在他的对面,将他面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嬴沧捻了捻谢渊穿着的那件深色的皮袍,将领口拢得更紧,然后不经意地问:“你想说什么?”
谢渊面上的表情僵了僵,半晌之后,才突然暗下决定,开口道:“我在想若是那疾病传染太快,我可能有方法预防……”
“什么?”
嬴沧倏然目光锋利,直直望向谢渊。
谢渊的面色有些苍白,这可能是他在嬴沧的面前第一次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意思。
“大周曾经有城池感染伤寒,一夜之间,满城死殍,后来有医者以绢帛盖面,热水洁手,救了半城伤民……”
这些事情其实是谢渊前世所知,现在的大周内,应该还尚未发现有伤寒之症。要等到他三十五岁的那一年,伤寒忽如外来侵袭的不治之症,突然之间席卷了半个大周城池。
那段时间正是谢渊最虚弱的回光返照之期,最后如何治好的,谢渊已经记不太清了。这一世,他只能依稀的记得几幅预防的汤药,味道苦涩的要命;还有的便是当时流传甚广的预防伤寒歌论:绢帛盖面,热水洁手,伤寒灼灼,可提可防……
听这传染的恶疾竟然有隔断之法,嬴沧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深起来。如冰霜般冷漠的脸上竟然有一丝破冰,陡然间,他跪坐着的背部突然挺直,正色道:“你可知道我们明知那些黑袍人会传染,却依旧要将他们留在夔城城边的目的?”
突然起来的一个问句让谢渊皱了皱眉,他并不是非常理解嬴沧的意思,甚至听到他的某些措辞,都让他有一些搔刮耳膜的刺耳。
嬴沧扔出这些话,实际上没有丝毫的神情变化。
他的五指修长,拿起桌上茶碗转动细细转动查看,半晌之后才猛然间开口,道出一句石破天惊的答案来:“告诉你也无妨,因为那些黑袍人,是我们用作夔城最后的一道——人形防线。”
“你说什么?!”谢渊倏然变色,不敢置信地望着嬴沧。
“你也知晓,这恶面疮极其古怪,感染也极其迅速,若是染上了,只有去城外等死的命运。我们将他们饲养起来,送水送药,我也会去以格桑花汁做燃料,给他们刻画图腾,竭尽全力地保全他们的性命。可留着他们却有着更加重要的目的——那便是若有人将战争打到了夔城,他们作为夔城的臣民,必然要用血肉捍卫生存之地,放任身上的疮口,极尽攀咬那些要摧毁他们家园的人……”
表象被嬴沧突然掀开温情的皮,这残酷的事实竟然让谢渊有一瞬间的刺目。
他一直都觉得荒海这个地方虽然对周人残酷,也是出自“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至少对待族人还是尽善尽责。
如此血淋淋的事实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