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突然想起那些对嬴沧顶礼膜拜,跪拜朝圣的黑袍人。
他们识礼节,守古礼,即使处在绝望的等死边缘,依旧能够在心上开出希冀的花,为了生存向嬴沧求助。这些人即使濒临死亡,依旧对生心存希望,对死满怀敬畏。
嬴沧怎么能狠得下心,用他们当做最后一道防线?
若荒海夔城用这些传播疾病极快的人,当做来抵挡外敌最后的一道人形防线,那么这个外敌是谁?
是大周吗?
如果是用来对付大周的军队,大周要死多少人,又有几分胜算?
一时间谢渊心乱如麻,不由得生出无数念头,更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回应。
他此刻心心念念不过一件事,将这消息传回去,传给大周,传给周文漓!
嬴沧偏巧并不觉得自己透露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他眯起双眼,幽幽叹道:“大周对荒海窥伺已久。就算我不用派人探查也能轻而易举的猜出,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已经将大周的征服欲望彻底地打了出来,也许是在我的手里,也许是在下一任主祀的手里,一定会有另外一场战争。
我们荒海人,传承至尧舜二帝直系旁支,甘愿屈居这茫茫黄沙之上,却不得已被大周盯上。这里对对周王来说,只是一块用来扩大版图的领土;可是对于荒海人来说,即使这里饥贫凋敝,饿殍满地,四处充斥着野蛮与愚昧,可所有在这里出生的荒海人,自有记忆起,这里便是生存之地……”
“可是……”谢渊几乎快要说不出话来,他此刻的脸色极为难看,几乎是从喉腔里挤出一丝声音,道:“可是这些人……知道他们的命运吗?”
嬴沧的话很残忍,这个事实实在是让人心惊,用染了恶面疮的人作为最后一道人形防线,若是他们不知晓最后的命运,也算是在无知中幸福,可若是他们一开始便知道自己的作用,这又该形成何等的绝望?
嬴沧的嘴角缓缓的垂下去,他面带悲悯,缓缓地说:“他们,知道。”
倏然之间,谢渊的心骤然一紧,心情如砸入湖底的石头,越来越沉。
嬴沧伸出一只手来,握着谢渊的下颌,将他垂下去的头颅抬起来,直到两人的视线相对。
嬴沧的一双眼底幽沉似海,恍若广袤无垠的星海:“我嬴沧一诺千金,至今不曾瞒你什么。荒海之中,你尽可看之,思之,可你若想传递消息,我肩上黑鹰不会让任何一个活物,回到万骨关。”
谢渊的眼底一片漆黑,说不上有些什么情绪。
他发现嬴沧有一种洞察人心的魔力,他总是能够轻易地说出最残忍的事实,然后再轻而易举地敲碎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堡垒。
“我……知晓你的意思。”谢渊咬着牙道。
嬴沧凝目注视谢渊,见他此刻俊俏的脸面白若苍纸,蹙着的眉梢眼角透着一股骨子里的寂寥,眼眸深处雾气蒙蒙,掩不住的担忧,盖不住的忧愁……
嬴沧的喉结微微翕动,扣着谢渊的下颌的手指越来越用力,眼见着就要留下青紫的痕迹。
“嘶——”谢渊倒抽了一口凉气。
嬴沧才像突然醒悟过来一般,松开手指,无意间抚了抚谢渊苍白的嘴角,那柔软却略带粗糙的触感,让他的指尖回味了很长时间。
嬴沧倏然间站起来,做出一副形色匆匆的模样:“今日我便要去北面城外,我已经吩咐侍从将你安顿在我的殿侧,你稍后便可以前去休息。”
宽大的袖袍一掠而过,谢渊手指微动,紧紧扣住嬴沧的衣角,冲着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