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隐隐觉察出一丝不同寻常。这一路上,谢渊一直觉得哪里隐隐地不对劲。直到此刻面对着如此坦然的亓修,他终于明白这种违和感是从哪里来的了。
从那沙漠中的万人跪拜,到黑袍人的朝圣叩首,以及嬴沧背后那极其神秘的黑鹰刺青,足以推断他的身份极高,绝不是轻易便能推心置腹的人。亓修身为荒海的主公,自然也是如此。
但嬴沧知晓他的周人身份,甚至知道他是谢良之子后,不但没有将他严刑拷打,反而对他毫不保留,放任他去查看这茫茫荒海中的一切。亓修更为怪异,他们明明素未谋面,亓修却与他几乎“一见如故”。
嬴沧亓修两人都一直毫不顾忌与他提及大周,王上,以及那一场即将到来的战争,甚至告诉他关于那些黑袍人的事情。按照常理推断,那些黑袍人最为最后的杀手锏,嬴沧与亓修无论如何都不会这样稀松平常地对他讲出来。
谢渊不知晓这背后有何深意,一切到目前为止都还是雾里看花。嬴沧与亓修却高高在上,知道他的身份,他的来历,他的一切。不对等的认知让他如履薄冰,他们毫无保留的态度,也让他心中生疑,完全猜不透这种态度之后会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谢渊思维无限混乱:“明知战乱苦,那何必坚持这一战。大周与荒海,就毫无讲和的机会吗?”
他虽然这样问,却是知道实情的。不论亓修还要如何挣扎,就算没有他自请入荒海。八年之后,周文漓还是会找到夔城的位置,打一场惨烈的胜仗,最后将荒海收归大周。
这是上一世他临死之前,知道的最后一件大事。
“有一句你说对了……”亓修抬起头,在灯火幽烛中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我这般谨慎备战,可对于周来说,还是无异于蚍蜉撼树。所以如果真到了周王大军压城的那一天,我为保城民,必定不战而降。”
谢渊猛然间抬头,浑身上下,毛骨悚然。
上一世没有谢渊自请入荒海,时间的车轴却彻夜不息。
谢渊知道,八年之后,周文漓会得到一张详细的荒海地图,如期找到夔城的位置,打一场惨烈的胜仗,最后将荒海这一大片令人垂涎的地盘划入大周版图。
据传,在那个时刻,大将军于阵前斩数车黄金,却无一人投诚。
恼怒之下,王上下令屠城。
除寥寥数十人带回王都,荒海上下,无一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