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衍遥遥看着秦祉走得远了,唇边便衔了一抹笑意,伸手揺了揺桌前的铃铛,吩咐人将一桌子菜尽数撤了下去。温裕进了门来,见得那一桌与寻常用量并无多大差别的饭菜,只喜得笑逐颜开,暗道秦家长公子果真玲珑心肠,对他家殿下总有妙着。
谢衍用过了饭,倚在软塌上信手拿了一本闲谈杂记翻看,间或朝窗外看上几眼,眼见银絮飞天,残月斜照,给这见惯了的秦府平添三分梦幻之色。他心中舒泰,只觉一情一景无不合乎心意。
再看了片刻,只听宫城方向处传来几声巨大的轰鸣声,谢衍抬头望天,果见大朵大朵的烟火在天空中绽放开来,火树银花一般,成全了整个长安的不夜天。
这是自他记事以来第一次不在宫城里高高的观景台上观景,但觉虽无观景台上直观绚丽,却也别有一般风味。恍惚间又想,观景台最高的那个位置看烟火十分便利,想来也不用像自己此刻一般将脖子都仰断了,却不知究竟是什么滋味……这般想着,竟自迷糊睡去。
倏忽腊尽春回,转眼间漫长的休沐月竟已过去,偌大的大齐王朝重又走上正轨。光禄大夫府中,秦晖又穿上了朝服每日早出晚归,秦祉亦带了书童去上族学,每日里结了课业都是傍晚时分。倒是谢衍,前所未有的闲了下来。
大齐对皇子课业原本甚是看重,所有上了玉牒的皇子自六岁上就要到天禄阁去念书,直到十六岁封王建府为止。作为大齐迄今为止规格最高的私人学府,天禄阁的配置自然上佳,授业讲师均是饱读之士,谢衍在天禄阁念了六年,虽然建和帝从不过问,太傅也未必能对皇子有诸多苛求,他的功课却一直算得不错。
在秦府住了这么些日子,谢衍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一个严肃的问题。
自己没处进学了。
大齐以往并非没有寄养皇子的先例,但终因时日相距甚久,具体如何操作已不可考。但依建和帝的意思,将他挪出宫去就是不想冲撞了叶氏与她腹中其时还未出世的皇子,这当儿当然更不能允许谢衍回天禄阁去进学。建和帝对皇子学业本不上心,就算偶一过问,问的也是中宫嫡子,遑论亲自给谢衍指派师傅了。
谢衍冥思苦想了数日,终是觉得自己不能如梦中一般就此荒废下去,但要屈就去寻个京中书院甚或是名门族学,终是不甚妥当,索性遣了温裕出去打探长安内外有哪些名士隐士,心道去拜访一二也是好的。
温裕出去打探了几日,除了些沽名钓誉之士之外,倒是当真打探到了一条大鱼。
“父皇的太傅?”谢衍挑眉,十分疑惑的问。在他的印象里,谢隽只一个老师,就是而今的太子太师程彧安。这位老先生如今已年过七旬,门生遍及天下,在朝中威望甚高,连一向荒唐的建和帝都对他甚是尊崇。
面对着谢衍疑惑的目光,温裕不避不闪,将自己所打听到的和盘托出:“这位唐泽太傅二十岁那年自德宗朝入仕,没过几年光景便做了陛下的老师,只教得三个月,便说一句有心无力,挂了太傅的官印在府上,说是云游天下去了。去年年前才回了长安,如今住在城外十里外的纯山上。”
谢衍听得暗暗咂舌,心下好奇心起,他素知建和帝荒唐无度,朝中上下却甚少有人敢指摘,却不知敢当面说一句“有心无力”的,又是何等奇人。当下笑道:“走,咱们去拜访一二。”
这一次出行却不从简,温裕备了内府新近送过来的马车,另带了十余个亲随近侍,一路朝纯山去了。谢衍坐在马车上,不时掀开车帘看几眼车外情景,见马车穿过闹市,在长安城门处稍一停滞,出示了秦府令牌后方才畅通无阻,一路渐行偏僻,终于是远离人烟,到了纯山山脚下。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