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便看见袭人那一副温婉可亲的面孔。她这是……回魂了吗?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眼前袭人的模样,再看看四周的摆设,分明是贾宝玉在贾母后院的居处绛芸轩,这还是刚进贾府不久时候的情形。
晴雯心中有些乱。她看着袭人,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袭人一心想当姨娘,因为忌惮着自己貌美,又和贾宝玉走得越来越近,在王夫人立志清算的时候,暗中授意心腹婆子们说了些不利的话,间接助推了自己的悲惨结局。但是在贾宝玉将袭人撵出贾家之后,她又能不念旧恨,依旧全心全意地供养贾宝玉夫妇,尽管贾宝玉不领这份情,宁可出家为僧,然而这份心意仍然是难得的。袭人并不是天生的坏人。
看着一脸温婉的袭人,晴雯心情异常复杂,不过她此时已经阅尽世事,见惯悲欢,她能够理解袭人的选择,她尽管不赞同她,却不再怨恨她。
袭人被晴雯眼中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悲悯目光吓了一跳,在她眼中,晴雯美则美矣,却从来沉不住气,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单纯直爽性子,暴躁得很,什么时候会用这种目光看人了?难道是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
想到这里,袭人忙用手在晴雯眼前晃了一晃:“回神了!跟你说豆腐皮包子呢,你在想什么呢?你不是最喜欢吃豆腐皮包子吗?”
是啊。豆腐皮的包子。晴雯是知道这段往事的,仔细回想起来,贾宝玉这日在东边的宁国府里吃早饭,见席上有一道菜是豆腐皮包子。贾宝玉一向在女孩子的事情上头异常细心,想起晴雯爱吃,于是特特寻了借口,说是自己爱吃,向宁国府的女主人贾珍之妻尤氏说了,要了一碟子过来。
豆腐皮在地处北方的京城地带较为少见,贾家私房菜谱又是最讲究精细的,故而是用上好的黄豆挑选个大、饱满的颗粒,用玉泉山的水浸过泡软了,再用干净的小磨一点点磨碎,打出浆来,滤去豆渣,把纯浆用大火烧开,再以盐卤汁点出豆花,一层层铺在银制的模子里压实。豆子本不是什么稀罕东西,然而这一系列的磨制过程却极考究功力,稍有不慎,不是豆皮厚薄不均匀,便是颜色不好看。
宁国府的厨子做出来的豆腐皮,功力火候自然是极好的。晴雯向桌子上看过去,只见一个浅浅的脱胎甜白碟子上头,整整齐齐放着六个豆腐皮包子,摆成六芒雪花的形状。那包子外皮金黄酥脆,呈半透明色,隐隐透着红红绿绿的内馅儿,想是鸡肉、虾仁、火腿、金针、木耳、青菜、香菇诸如此类的什锦馅儿,闻起来异香扑鼻,真个是色香味俱全,不觉令人十分心动。
只是晴雯却没有立时去吃。她想起了前世的事情。
前世里的这天,贾宝玉也是从宁国府派人送了豆腐皮包子过来。当时晴雯看了一眼就知道这包子是宝玉特特要来,给自己吃的,只不过当时刚吃了饭,就没有用,仍旧放在那里,岂料到了快晌午的时候,贾宝玉的奶娘李嬷嬷走了过来。
这位李嬷嬷最喜倚老卖老,况且有个爱占小便宜的毛病,怡红院的人明面上敬着她,背地里却把她嘲笑挖苦了个遍。因此晴雯也不待见她。
这李嬷嬷一见了豆腐皮的包子,知道是个稀罕东西,就说这东西只怕贾宝玉是不爱吃的,平白放在那里怕放坏了,她要带回去给她孙子吃。就这么自说自话把包子给带走了,气得晴雯柳眉倒竖,只因为李嬷嬷是长辈,贾宝玉从小吃她的奶长大的,因此不好和她十分计较,只得罢了。
到了晚上,贾宝玉和林黛玉一起在薛姨妈家吃晚饭,一时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