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鸾微跟随在父亲身后,软底鞋踩在擦得锃亮的石板上,声息皆无。
他抬眼望去,新月如钩,顶端莫名染着一丝血色,如同滴血的凶器直指帝王寝宫。
朱鸾微心中蓦地一紧,踩在石板缝隙中扭了脚。
“啊!”
紧绷着一张脸的朱澈回头扶住儿子,低声问:“怎么了?”
“我脚扭了,有些疼。”朱鸾微把脚落地踩实,疼得龇牙咧嘴,只好摇头,“爹,我站不住。”
朱澈叹息一声,无奈的看着儿子念了一声“你出门总要惹点事情出来”把朱鸾微说得红了脸,随后掏钱给领路的内侍恳求,“劳烦公公悄悄请个太医过来为我儿看看。向陛下谢恩耽搁不得,他脚上不方便,我去见陛下请罪。”
“朱相国客气了,奴婢让人一定安置好令郎。朱相国先面圣去吧。”内侍接了朱澈塞进手中的金块,笑得谄媚。
朱澈看着儿子又叮嘱一声“在外不要给人找麻烦”,才继续前行。
内侍左右看了看,直接将朱鸾微背在身上,“这附近只有赵王住的院子休整了,奴婢先送朱侍读过去,也好赶紧往太医院跑一趟。”
“劳驾公公。”朱鸾微心里撇嘴,脸上却始终挂着客气的笑容,任由对方将他背进赵王居住的静梧斋。
“瞧什么,都瞎啦!还不快给朱相国家的郎君腾出间敞亮舒坦的屋子!”内侍拿着鸡毛当令箭,一进门就呼呼喝喝的指使伺候赵王的几个老宫婢张罗。
朱鸾微坐在榻上摆手,制止老宫婢们为自己忙里忙外,“我瞧完病就离开,不用为了我再折腾一回。”他一转头,看到个孩子扒在门框上,睁着黑漆漆的大眼睛一脸好奇的向房间里望。
男孩穿着洗过几次失了鲜亮的绸缎衣裳,但头发整整齐齐的顺理在脑后,用发带系紧,相貌十分出挑,圆溜溜的大眼睛下有张嘴角自然上挑的菱形嘴唇,天然带着股笑意,看了就讨人喜欢。
在静梧斋能遇上的男孩,定然是赵王了。
朱鸾微上下打量着男孩,男孩迎着他的目光扬唇而笑,眼中似有喜悦的光彩闪过,可人乖乖靠着门框站着,没往前走打扰朱鸾微。
真乖巧,真可爱。
朱鸾微顺着男孩的笑脸,忍不住跟着笑起来,柔和了孤高冷淡的皮相。
老宫婢顺着朱鸾微的目光看到男孩,马上走过去,张口责备,“大王早该歇下,怎么自己个儿跑出来了!”
男孩马上垂下头,轻声回答:“孤听到声响以为母后来了,前来迎接。”
老宫婢顿时软了态度,怜惜的替他顺了顺头发,柔声道:“皇后娘娘没来,大王累了一天,快去歇着吧。”
男孩好奇而留恋的往朱鸾微身上看了一眼,然后乖乖点头,顺着老宫婢的意思转身回房,消失在朱鸾微眼前。
朱澈身材中等,朱鸾微也不过是个普通十一岁少年的身量,但他估摸着赵王刚刚在门边上的高度,忍不住怀疑询问:“……赵王真有七岁了?”
老宫婢腾地红了脸,尴尬回话:“大王有些挑食,许多孩子吃的东西,都咽不下,强吃下肚会起浑身红疹,还上吐下泻的。宫中份例有数,奴婢、奴婢也没法子。”
文夫人在世的时候,即便天天摆冷脸,陛下也看得开怀。可儿子一生下来文夫人就悬梁自尽了,不肯承认自己是逼死文夫人罪魁祸首的今上顺势把所有怨气都撒在文夫人产下的儿子身上,而皇后看赵王也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