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一趟学校,请长假,然后去医院看我爸。
肖航是哭着睡的,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哭起来大概都是这样,因为觉得丢人,所以钻进被子里,只露出毛茸茸的后脑勺,像只被人痛打过的小狮子。
到了学校,找不到停车位,只能远远下了车,一路走到办公室,请了假出来一看,天色漆黑如墨,像是要下雪。
风刮得像世界末日,天已经黑到看不清街对面人的面目,路过的人都神色匆匆,地上结了冰,滑得很,我走到自己车附近,终于一脚踩滑,摔倒在地。
这一摔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我整个人静静地趴在地上,有一段时间都觉得大脑放空。
就在这时候,我看清了我车后面的那个人。
是那个乞丐。
这是我第一次清楚看见他正面,他身上裹着累赘的脏棉衣,有的地方露出了棉絮,他的手脚都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扭曲着,脸上不知道是脏还是长满了疮,看不清本来面目,他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似乎有话要对我说,然而张了张嘴,里面却一片漆黑。
他没有舌头。
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被人毁坏,总之他没有舌头,即使拼命张大了嘴,也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这画面恶心又让人觉得可怜,我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让我想起那些都市恐怖故事里被抓去断手断脚在马戏团表演的人,完全不像个人类,只是像个野兽一样活着。
但是他的左手上竟然戴着一个指环,也是污损的金属,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一个残疾乞丐,为什么会戴着一个戒指?
那些恐怖的都市传说顿时都涌了上来,他大概也发现我注意到这戒指,竭力地朝我爬过来,我连连后退,拿出手机来打电话报警。
警察快到的时候我离开了。
这段插曲给了我不详的预感。
我到家的时候接到电话,医院检查结果出来,我爸的昏迷指数是9。
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植物人的昏迷指数也不过是10。
因为在ICU,连陪护也不知道如何陪护,只能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看走廊尽头的窗口飘下雪来。我最深的那些坏记忆全是在下雪天,有一次是在中学,叛逆期,为了文理分科跟我爸吵架:“那你们不如不要生我出来!”
因为这句话,我爸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几岁。
十多年过去,我仍然在为这句话后悔。
我没有机会跟他道歉了,我知道。
那个副主任来查房,看见我,让我去空置的病床上休息一会儿,我说不用,然后在长椅上打起盹来。
又做梦,梦见非常可爱的小孩,像个糯米团子,穿着奶白色的奶牛外套,头上有两个嫩黄的角,捏起来软软的,我觉得好笑,奶牛都是母牛,怎么会有角。
醒来觉得很无稽,怎么会梦见这样的衣服,而且细节如此清晰,我小时候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肖航也没有。
守了一天,天黑时打电话给我妈,仍然是被冷嘲热讽,坐电梯下楼,竟然又撞见凌蓝秋。
两次都在妇产科楼层,她都懒得装了,而且这次带的包小,塞病历塞不下,干脆大大方方跟我打招呼:“开了车来吗?”
“嗯。”
“路滑,坐我的车吧。”
我印象中她有一辆非常昂贵的车,即使在她这个身价也是贵的,配了司机,我知道她有个多年的男友,是世家子弟。
现在她不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