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声响了起来,带着一点玩味:“你什么时候变得爱民如子了?上次妖怪屠村,也没见你召唤过我。”
“络新妇杀的十几个男人,都是抛弃妻子和情人的负心汉,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完,“相羽大人”嗤嗤笑了。
鸟类偏圆的眼睛,在灯火下闪烁着冷幽幽的光,形状细长的瞳孔,透出了独属于兽类的凶戾之态。郡守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从对方无害的表象里清醒过来。
他不敢再直视对方圆滚滚的身体,低着头嚅嚅解释:“之前,有个女人一直纠缠着我,实在令人心烦,我,我就让她离开了桑田郡。”
毛球冷哼了一声,知道事实必然没有那么单纯,但也懒得继续追问。
“绣坊、船队、酒坞的利润,你再让一成出来。”它咂咂嘴开始敲竹杠,全然不理郡守肉痛的表情。
恐怕那些桑田郡的居民们,永远都不会想到,他们所敬畏的郡守大人,居然和妖怪有生意上的合作吧。
不过,鼎鼎有名的商业巨头——相羽家族,居然有一位身为妖怪的家主,这才是最骇人听闻的事情,或许。
桑田郡的人们对相羽家的一切怀着极大的好奇。
四年前,相羽一家来到这里,买下了靠山的一处宅院。经过几年的修缮和扩建,如今那座大宅子的规模和气派在郡里已经是首屈一指的了。
与此同时,这个家族旗下的生意也逐渐席卷了丹波国的半边天。丝绸、茶叶、瓷器、家具、胭脂水粉、餐饮小吃……相羽商行似乎什么行业都要插上一脚,而且,都做得相当红火。
特别是那些用各种奇花研磨而成的胭脂、硕大圆润的彩色珍珠、绚烂如画的绸缎——种种精美之物,数不胜数。到底从哪里运来的这么多、这么美的宝物?简直让人忍不住去幻想,是不是有无所不能的阴阳师,站在相羽家族的背后呢?
但人们望眼欲穿,也只偶尔见到身披丝绸的仆人,抱着相羽家的一位小小姐,沿着他们宅院门口的小河散步。
那位才五六岁的小姐手中抓着桧扇,总是低着头窝在仆人怀里,精巧的金色花穗便顺着侧脸流淌下来。
偶尔她对行人们抬起头抿嘴一笑,矜持而羞怯。
桃枝是这位小小姐的昵称,正如她羞赧的笑容一样甜美。
除此之外,人们再也无法得知更多。连相羽家那位神秘的家主,他们都未曾见过一面,更别说所谓的“隐藏在幕后”的阴阳师大人了。
天光大亮,桃枝小姐的被子拱出一个圆润的弧度。
“小姐起了么?”
侍女在门外轻声询问,柔软的春光与樱花瓣从窗棱间飘了进来。
桃枝小姐翻了个身,小腿一伸,把被子完全踢开了。
“吱。”
披着乌黑绒毛的小鸟从凌乱的被褥里钻了出来,跳到了枕头上。
半梦半醒中,桃枝小姐隐约觉得鼻子有点发痒,一阵打喷嚏的欲望涌了上来。她下意识揉了揉鼻子,结果一把握住了一只暖乎乎、毛茸茸的团子。
小女孩立刻张开了眼睛。
“咕咕!”她换了只手揉着鼻子,对着手心里雏鸟嚷嚷道:“你又啄我!”
“咕咕”,或者说,郡守口中的“相羽大人”,眨了眨它那黄豆大的眼睛,发出了温柔的女性声音。
“谁叫桃枝又赖床了。”它柔和地抱怨。
桃枝小姐嘟起红润的小嘴,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