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汪曼春就出了家门,在附近的林荫道上晨跑。
她自小父母双亡,寄居在叔叔汪芙蕖家生活,虽然叔叔对她视如己出,十分疼爱,但他醉心政治,早年丧妻后一直未再续娶,两人多年来相依为命,偌大一个汪公馆总是冷清寥落。
她一直讨厌这种孤独的、一个人的感觉,漫漫长夜,只有孤灯一盏为伴,到了清晨,醒来又要面对空荡荡的房间,特别是明楼远走巴黎,她最纯真最热烈的爱情被狠狠打破之后,这种空虚和厌恶尤甚,于是从某一天早上猝然惊醒,她难以忍受,发疯一般在公馆附近的小道上毫无目的的奔跑之后,就爱上了这种心脏剧烈跳动和流淌热汗的感觉。
可以让人觉得不那么绝望,让人觉得还有热血和活力。
于是晨跑的习惯就这么维持了下来。
她一边跑着,脑子里想着南田课长交代的任务。
上次的诱饵计划,成功抓捕了几个工党地下分子,南田对她刮目相看,又把筹备 “和平共建新上海舞会”的工作交给她,这是以76号名义主办的舞会,选择让她主事,自然是让她压行动处处长梁仲春一筹的意思——在上海滩,76号两“春”相争已经不是秘密了,汪曼春资历浅,军衔低一档,但有南田洋子支持,梁仲春油滑老道,经验丰富,本该更进一步,可惜是中统转变出身,日本人对他的忠心有所保留,生生被压了一头——这是个十分难得的好机会,她要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办得盛大体面,处处周全。
人果然禁不起念叨,梁仲春竟然就站在不远处,好像是守株待兔,正等着自己。
“梁处长。”她迎面而上。
梁仲春?她才不会怕。
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打着机锋,互相讥讽之中,汪曼春才得知,明楼到新政府任职,不仅仅是接管上海经济,还即将——不,刚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特委会副主任。
梁仲春一脸嘲讽:“你不知道?啧啧。”
半个多月了,明楼却从未说起过,从别人口中得到这个消息,不吝于被甩了一巴掌在脸上,汪曼春既恼怒又困惑,师哥这是什么意思?他作为一位著名的学者,他大可以著书育人,受人敬仰,地位超脱,而不必背着汉奸的骂名来淌这趟浑水,再退一步,他学经济出身的,为名为利,接管上海经济也不奇怪,可是,为什么要掺和特委会和76号的事呢?
难道说这十年来,师哥有些事,是自己还不知道的,更甚者,他如此积极地揽权,也许是因为他并不单单只为新政府服务?
那么,他会是敌人吗?
汪曼春觉得自己的心如悬半空,狂跳不止。
“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能者多劳,”看到汪曼春阴晴不定的表情,梁仲春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得意不已,“改改你的态度,或者还会有男人爱你。”
回过神来的汪曼春看不上他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反唇相讥:“梁处长,最近身上脂粉气好像很重啊,说话怎么跟个娘儿们一样,”她冷笑着一语点破,“男人嘛,放纵点儿没什么,不过别太过分了,掉进坑里,可没人救你。”
挑明了金屋藏娇的私密事,梁仲春虽被下了脸,倒也不以为杵,反倒笑了笑,正准备开口说正事——他先一步得到了纪云卿遇刺的消息,并故意不许下属声张,自己被打压得够久了,他要亲自来通报,也好好看看汪曼春惊慌失措的模样——76号的人,准确的,应该说是汪曼春的手下,一脸惊慌,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汪处长!”又有些错愕地补了一句,“梁、梁处长!”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梁仲春睨了汪曼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