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内顿时沉寂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李斯才终于开口应了一声:“好。”说着却又问了一句,“兄虽不仁,但你可有遗愿?”
这本或许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但听到韩非耳中却蓦地令他浑身一僵。
……可有遗愿?
韩非眼底笑意闪了闪,感觉脸上云淡风轻的面具似乎下一瞬就要撕裂开来。
他眯着眼忍耐了许久,却终于再忍耐不住,旋即轻扬起下颔,眉尖一扬眼底仿佛烈焰滔天:“师兄,你问我可有遗愿?哈,你怎么敢?”
说话间他负起手缓步走到李斯面前,寒着双眸暗流汹涌地与他对视。
“向来多少呕心沥血付之一炬,多少豪华兴隆付之东流。你可知我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了多久,终究却依旧要迎来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你竟然问我,可有遗愿?”
“更不说我国且尚在家且尚在,朝堂间乱事未平诸法未行。我大好抱负尚未施展,《五蠹》篇篇字字诛心——而如今只站在这里站在你面前,行将朽木命不久矣……”
眼底蓦地迸发出苍狼一般的嗜血光芒,他突然目眦尽裂地嘶吼起来。
“你又怎敢,问我有没有遗愿?!”
“我……”
“师兄,”韩非红着眼打断他,“劳烦你痛快些。”
巍巍大秦万人之上的相国被这一句师兄唤得猛地颤了颤。
他捏着双拳沉默地站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闭了闭眼,过了好久才终于如释重负地道:“好。”
说着转身回到黑暗里取回来一个银盘,将上面放着的一丈白绫、一柄匕首和一杯毒酒放到了韩非面前。
韩非见状顿了半晌,旋即轻吸了一口气敛去了面上所有情绪,重新戴上了淡漠安然的面具,才抬手朝那杯醇酒指了指。
“非向来无酒不欢,且予我风流而死。”
李斯沉默着将那杯酒递给了他,手上却不自觉颤抖地撒了几滴。
他接过那杯酒叼到唇上,伸手将散乱的长发束进了发冠,又整了整身上脏乱的紫袍,使它看起来稍微干净了些,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调整了坐姿,面朝新郑城所在的东南方向正坐着,将酒杯取到了手中,旋即启唇悠悠哉地吟唱起来。
“……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
何所不死?长人何守?
靡蓱九衢,枲华安居?
……”
吟唱间他将酒杯缓缓移至唇边。
旋即仰头,一饮而尽。
李斯在门外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直到亲眼看着他将那杯酒饮尽了,才终于缓缓勾着唇角,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来。
——你真可恶,是该死了。
李斯想。
*******分******
天际骤然炸响惊人的雷霆,巨大的闪电霹雳地划破天际,嘶吼着照亮了整座咸阳城。
瓢泼大雨很快倾盆而下,接天连地的雨幕顷刻便模糊了一切。
雷霆大雨中却有一队人马正怀抱着一份金色的圣旨,拼了命地朝着大狱的方向赶。
“驾!驾——!!”
为首的士官使劲佝着身子护住怀中的金色布帛,一鞭紧接着一鞭地挥到马股上,高声呼喝着:“快!!赶快!!!”
众人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