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行过一条种满整片翠竹的林荫小道之后,他推开了小道尽头的一扇竹制小门,在一座十分精致典雅的屋舍前停了下来。
这间竹舍是当今举世闻名的大儒、也就是他的师叔荀况的居所。
因为师叔喜幽喜韵,所以竹舍外的院落中交错种着好些别具匠心的植株。张良进门来的时候,两个身着青白小衫的童子正立在其中一束紫色植株旁,一人握着一把锄头,愁眉苦脸地锄着地。
他只看了那植株一眼便微笑着将目光转了回来,接着止住二人行礼的动作,继续朝着屋舍内走了去。
屋舍的小阶两侧对称地长着些青荇,张良轻拂着长袍小心地绕过了它们,接着跨过门槛停在了屏风下。正要躬身行礼时,屋内却传来了师叔的唤声。
“且进来吧,”荀老夫子道,“免了那些杂礼。”
张良轻扬了扬眉尖,应了声“喏”便直接走了进去。
转过屏风后便能看见了舍内的全貌。不过说是全貌,其实除却一些必要的摆设外,就只剩下了正中央的那张小案和案旁的两张坐席,以及正坐在席上满头华发的师叔了。
张良进屋后便惯例在师叔对面的坐席上坐了下来,伸手在棋盒里点了点,微笑着问道:“师叔,开始了么?”
荀夫子看他一眼,点了点头漫不经心道:“先猜先吧。”
张良摇头微笑道:“师叔是前辈,子房理应敬重前辈。还是不必猜先了,请师叔执黑子吧。”
荀夫子在围棋上十分重输赢,而执黑子的人总是能占些先手便宜。但他又拉不下面子来要黑子,所以这样的对话每次下棋前总会进行一遍,青年儒师已经习以为常了。
于是果然,在他礼节性的推拒之后,荀夫子便无比自然地接着道:“那老夫便执黑子了,以子房的棋艺也是无需在意这些的。”
张良闻言便垂首轻笑道:“师叔过誉,子房实不敢当。”
荀夫子笑了笑,随即在棋盘右上方投下了第一子,然后沉吟了片刻道:“近日里子房似乎忙得很呐,老夫的棋约都一而再再而三地推拒,怕是长出息了?”
张良在棋盘左下方落了子,歉意地答道:“师叔恕罪,此事实乃子房之过。盖因子房才薄,既承庄内诸多事宜,却不能使之顺遂,而至阴阳失和;更不能于日有暇,以供师长同乐……”
“好了,”荀夫子顿时黑了黑脸,“子房为这庄内上下做得实在很好,老夫甚是欣慰。”话是这么说,不过额上跳的欢快的青筋却分明暴露了他郁闷的心情。
荀夫子一面下棋一面心内暗道:他说伏念那臭小子向来持之以恒地想拉他出山,近几日怎么却破天荒地没拿庄内事情来烦他,敢情是把子房支来当变相说客了。
他一面想着一面脸黑了黑,在沉默里落下了第二子。
张良很快便随着师叔落下了第二子,眼角却蓦地瞥见后者眸光一闪,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然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样东西放到案上,笑眯眯地朝他道:“子房,你来帮老夫看看这是什么?”
张良闻声点了点头,侧目朝案上那物瞥了一眼,瞳孔却蓦地紧缩了一下。
“一枚铜币?”他敛了眉目轻声道。
“是铜币。”
荀夫子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张良的神情:“前日与子明小友弈棋之后,老夫亲眼瞧见它从木窗那边滚过来的。”
张良闻言轻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这枚铜币从何而来。
《墨子·经下》载:“光之人煦若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