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也不拘什么座次,随意坐了一桌,只把谌宣朗推到上座。
谌宣朗没怎么听说书,反而是视线梭巡,来回环顾这一圈人,心里始终有些不可置信。有生之年,他竟坐在京中奢华的酒楼里,看着首辅的孙子、户部侍郎的长子还有安顺侯的公子小姐给他庆生,他何德何能?
这点不可置信,很快就变为决心。谌宣朗捏紧了骨瓷杯,慢慢悠悠喝了口茶。这还是要多谢何昀。何昀,他默念这个名字。他不想自欺欺人了,他欠这孩子的绝非一两次人情,而是一片赤诚的关心。他定定地看向何昀,他要救他。
姚大公子是在这外头厮混惯了的,听到有趣的地方笑个进行,还一叠声叫着打赏银钱。何暄头一次这样听说书,也听得津津有味。陆迟一看就是家里管教严,难得出来一趟。一开始还有些束手束脚,后来放开了些,俨然也是个诗酒风流的公子哥。
何昀察觉他的视线,回头笑问:“怎么了?不喜欢么?”
他一问,正在听说书的几个都扭过头来,说书先生也紧张地停了下来。
“没事,接着说吧,我只是想问你们几个饿不饿,什么时候点菜。”谌宣朗随便找了个借口。姚士陆笑道:“这还要你这个寿星操心?”他拍拍手,两个说书人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两排侍女端着菜上来了,小心摆放好又绕到另一边退了下去。
圆桌上里里外外摆满了,还在有侍女不断进来。连何昀都忍不住说:“这也太过奢华了。”姚士陆嗔道:“反正也不是你来买单。”
谌宣朗也看得提心吊胆。他倒是痛快地放话要买单了,可是这会也有了悔意:这一顿究竟要花掉何英多少年俸?
最后两个上菜的侍女轻快地报起了菜名,肉食有烧鹅、清蒸鸡、烧肉、白煮肉、清蒸肉、猪屑骨、荔枝猪肉、玉丝肚肺之类的,汤品有鸡脆饼汤、猪肉龙松汤、玛瑙糕子汤,一共凑够了三十六道正菜。
谌宣朗听到最后已经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先好好享受这顿美味,再叫何英过来应急。至于回去何英会怎么念叨他……反正也不是他点的菜。
最后上了酒,侍女玉腕款款,给各位小公子斟上酒。何暄跃跃欲试,何昀有了前车之鉴,无论如何不敢让她沾酒了。她只能遗憾地看着男孩子们饮酒。
何昀说:“虚话也不必多睡了,今儿既是弟弟的生辰,我先敬弟弟一杯。”
谌宣朗含笑应了,唇一沾杯口,眼里划过一丝惊异的神情。
谌宣朗不善饮酒,尚思白逼他练酒量也没练出来。但是他有最敏锐的舌头。这酒他前世尝过一次,终生难忘。那是尚思白在他的帮助下升官的那次,尚大人心情大好,取出了宫中赐下的,御酒坊的太禧白。
这是太禧白。寻常的酒楼怎么敢兜售御酒?
何昀开了个头,其他人也举杯轮番祝寿。酒过三巡,何昀说:“不如先把贺礼拿出来。”他略带得意,笑吟吟地扫视全场,“你们先来,我的礼物要最后一个拿出来。”
陆迟先站了起来,有些拘谨地说:“宣朗,我没准备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点浅薄心意,希望你喜欢。”他从衣服里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布包,双手递给谌宣朗。谌宣朗也双手接过,摸着像是书本,倒是符合陆迟的形象。他见陆迟不反对,就光明正大地打开了不饱,却赫然吃了一惊。“这是……我写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