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她的喟叹也隔着数千公里,从声筒间直抵步蘅耳膜:“他还不认路,去劝个辍学的小屁孩重新回学校,都得从我手底下拖人给他当向导,完全是个进山就丢的废物。”
步蘅无声地笑。
静安冷静了些,突然之间走起怀旧路线:“我很多时候想和你多聊聊他,怕时间长了,跟他有关的事儿我就都给忘了。你爸这人也是倒霉,还认死理。要不是他在事后坚持去找那个孩子对峙,问对方为什么要污蔑他,又三番四次找不到人,也不至于一口气憋在心里,把自己的命都憋死在这不明不白里。”
不明不白……
可怕的四个字。
步蘅将东厢房的窗关死,阻断从室外吹进室内的湿冷南风,但体内温度还是在渐渐失散,因着那从岁月边袭来的旧日森冷寒意。
幸在有静安的声音作陪,不远处封疆尚在,步蘅觉得回想那一日不至于太过艰难。
她将实情告知静安师太:“我跟你提她,是因为很久之前,她北上来找过我。”
静安:“……”
静安:“不是,这什么走向?”
步蘅如是说:“是从你们那儿,不知道哪位师太的嘴里,听说我在N大。”
四处兜售人隐私的静安:“……”
庵里从她嘴里听过步蘅去向的崽子们太多了,继续往外扩散并不难。
步蘅接着说:“她一路打听过来,说是找我找的很艰难。我乍看到那张脸,猜她是谁,我想过她可能是许多个某某某,但从没往当年那个女生身上想过。”
那小女孩,当初比步蘅年长。虽然发育迟缓,身量比步蘅还小。
一向洒脱惯了的静安师太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步一聪教书育人,最后得来的会是这样一个毁灭性的结果。
无论从伦常,还是从天理……从所有她能想到的依据出发,这都是不应该、不可能发生的事。
静安:“找你说什么了?”
步蘅眸一紧:“道歉。”
静安瞬间拔高声线:“什么?”
步蘅重复,压低声线:“向我道歉。”
为毁了她的童年道歉,为毁了步一聪的声誉道歉,为步一聪的早亡致哀。
从每一个出发点看,都迟到了许多年。
步蘅说:“虽然迟了很多年,但她总归是让我知道了为什么。”
静安追问:“她说为什么?”
步蘅默了两秒。
“因为家暴。她想转移常年务工在外,偶尔回家,回家便拿她撒气打她的父亲的注意力”,步蘅道,“想让他怜惜自己的遭遇,疼她,不再下手碰她”。
这一段她叙述地很慢:“她一开始想表达被老师体罚了,被她父亲吓得不敢多说话,支吾了下,没想到她父亲意会成了后来他对外声称的那则意思,反复问她是不是。”
“她害怕,不敢说不是。”
“她不敢。”
所以她这一沉默,就杀死了另外一个无辜者。
“现在她做了母亲,也为人父母,她那童年阴影——她父亲也已经死了。她近些年越发为当年的事忏悔。找我,就说了这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