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痛得不太真实,伴随着源源不断的迷眩,我迷失在荆棘丛生的人性世界里,轻则破皮流血,重则断筋裂脉。最后一动不敢动,缩在孤独星球上,带着伤口,旁观着那个令我手足无措的世界。
嫉妒,报复,心理不平衡,以及扭曲的绝望…孤儿院里有太多类似的东西了。
彼时我略知人性,但不代表我可以承受它们。想想,连最坏的上帝也不能要求一个未满五岁的小孩拥有承受恶劣人性的能力吧。
恶先行,善迟到。这样的生命顺序怎么能够造就一个温暖的人?我从来就不温暖,我甚至经常把自己冻到麻痹。
所以在离开时,我看着那些来接我的人,心怀阴郁,而非感恩。院门外气势难掩的车辆和着装不普通的人员,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他们本身的尊贵。尊贵,可笑的尊贵。因着这尊贵,我遭遇背叛,受伤,自闭,在临近离开之际领略到了人心到底可以有多晦暗丑恶。
一片光明的社会机制说到底也只是在掩盖污垢。被抛弃了的人永远无法通过伟大的福利制度而得到救赎。这就是最深层次的无力与悲哀。
至于那悲剧的根源,我一直忍着不去思考。
“我了解你之前不说话的原因,威文,院方把你的情况都跟我们说了”莎娜跟我说,“我只想告诉你,福利院是个特殊的环境,但这个世界上绝对不止一种环境。”
那时中场休息,我们坐在二楼贵宾休息区,她帮我点了一杯儿童饮品。我不喜欢那个味道,甜到发腻。
“我是说,你以后会生活在不一样的环境里。只要你不去想,阴影就不会找上门。你懂吗?”她眉眼灼灼地盯着我看。
我放弃继续喝那杯难喝的饮料,实在太甜了,甜到我的胃都开始抗议了。
我没回答她,我选择反问:“那我会生活在一个怎样的环境里?”
“跟我一样的环境。”莎娜笑着说。她每次一笑,眼睛的蓝就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饮料杯里的薄果片浮在上面,我用小勺把它摁下去,就像,把一个人摁在水里一样,看着他窒息、溺水而亡。很可怕,原来行凶是这样的感觉。
当我觉得果片快溺毙时,或者说,我觉得自己快溺毙时。我松了手,那块果片却没有立刻浮上来。
为什么呢?果片为什么不会立刻浮上来呢?
我把双手放在膝盖上,悲伤得不想说话。
“你现在已经跟我们一起生活了,你不相信我的话吗?”莎娜放下她的葡萄酒杯,她说,“我们爱你。”
爱。
我一向不去触碰这个东西,因为它很容易让一个孤儿失望而归。
我承认,从她嘴里飞出来的这个词宛如一条丝带,悄然缠住我的脚尖,在我来不及注意时就迅速而温柔地往上攀绕,脚踝、膝盖、大腿、腰间、小腹…然后我想起了诺拉,攀绕的丝带便戛然而止。停在了我的心脏下方。
就差一点点,鲁森,你想知道那种感受吗?
就差一点点,我就触碰到传说中的「爱」了。我呼吸乍停,满脑子都是空荡荡的回音,最后归于消弭,什么都没了。
“我们不一样,你母亲…”我低着头,每多说一个字,喉咙就多痛一分。我说:“诺拉…”
然后我卡在那里,想收回我说过的每一个字。我就不应该开口说话,那些字眼在事实面前变得如此空洞。
我觉得自己的喉咙像被人割开了一样,冷风一刻不停地往里灌。
“噢,我的天……”伴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