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易钦是一个闹腾的人。郁郁葱葱,喜欢热闹,一直都是。他几乎跟“感性”、“忧郁”、“孤独”这些字眼沾不上边。
所以可想而知,当我半夜在客厅看见他独自坐在沙发上喝酒时,有多么难以置信。
房子里只有壁灯亮着,光线幽暗,许易钦手指间捏着的红酒杯轮廓分明。他陷在一片纯黑里,看起来像是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的样子,话语都被凝固在酒杯边缘了,一个一个字慢慢凋落。
我在原地顿了好一会儿,然后旁若无人地穿过客厅走去吧台,等着他发现我的闯入。
在我找到合适的杯子之前,许易钦终于清嗓子说话了:“你不会一直没睡吧?张。”
“嗯?”我这时才转身去光明正大地打量他,像是刚发现他也在这里一般,“原来你也没睡?”
“我是啊,我……”他含糊地笑了笑。
“我以为你梦游了,还想着明天要假装失忆,绝口不提。”这只是一个避免尴尬的说辞。
“我没有梦游的历史。”
“好吧,”我说,“但在我面前喝酒是不是有点不道德?”
众所周知,在贾什的严管下,我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滴酒不沾了。不,别误会,我没酒瘾,也不是爱酒之人。只是有时候会用酒来调节情绪,或者偶尔在特定场合装模作样地跟人品一下酒(一种促进商业交流的手段,不管合作方是真的名酒收藏家还是装腔作势附庸风雅者,露出一副“此乃好酒”的表情就够了)。
“反正你又没有多喜欢喝酒。”许易钦把一个靠枕放在旁边位置上。
我从善如流,在他旁边坐下,倚进沙发里,靠着柔软的靠枕。
幽幽壁灯光辉下,我们沉默着。我觉得许易钦比我更难熬些。因为我失眠是常事,此时此刻,显得反常的是他。
他似乎要找出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来解释自己为何坐在沙发上喝酒,或者做好敞开心扉与我夜半聊天的准备。
我用双手握着玻璃杯,缓缓转动,让杯子里偏热的白开水温度传递到我掌心。这种温度总让我想起暖手瓶。
有生之年,我用过一次暖手瓶。当我发现它在天亮之前就会变冷并且我无法给它充电时,我就再也没有用过。
想起这些接连不断的画面,我心里那个很深很孤单的洞又浮现出来了。
我觉得周身的光亮在快速消退。
我把玻璃杯搁在面前的大理石桌上,杯子与桌面的碰撞发出一声清脆响耳的声响。
画面断裂,光亮回归。
心里那个洞还在,以一种潜伏的姿态,暗中窥伺着我的一举一动,仿佛只要我稍有虚弱懈怠的迹象,它就能猛地一下蹿出来,把我拖回去。
我想我不能继续跟他继续这幽暗的客厅里握着玻璃杯沉默了,那对我个人来说很危险。因为我想起了暖手瓶。
“许易钦你知道吗?若不是你给我摆好了靠枕,我原本打算直接回客房的。”言下之意: 我以为你有话要跟我说。
“我只是顺手那么一摆……”他还在喝酒。
我抬起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往后靠,做出准备倾听的姿势。
“好吧,”许易钦举起手投降,起身绕过沙发,“小朋友你变淘气了。等等。”
我面无表情。心想:有种就把这话再他妈给我大声说一遍。
许易钦回来时,给我拿来了一条毛毯,盖在我的膝盖上。
“来,”他帮我拢紧了毛毯,“小朋友别冻坏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