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从渔具店走出来,我没听见他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还喊了些什么。我只知道有人去救你了,我跟着他们往回跑。
风还是那么大,腥甜的东西从我的喉咙往上涌,充满了我的整个脑袋,又甜又热。好恶心。
我停下脚步,弯腰扶住膝盖。膝盖在颤抖。然后我看见了自己的裤子。
一条被浸湿了一半的深棕色长牛仔裤。水的痕迹停在膝盖以上一点点,大腿部分是干燥的。
瞧啊,我做了什么。
我想起全身都浸在水里的你,浮浮沉沉的小男孩。面对那样的你,我转身跑了。鲁森,那年你才九岁。鲁森,我的裤子只湿了一半,我根本没有尽全力去救你。
逃跑的哥哥和旁观的母亲,对落水的小男孩做了同样的事。
我弯着腰开始呕吐。碎掉的五脏六腑在我腹中翻腾。我两腿虚软,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双手和膝盖都发了狠地疼,尖锐的痛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在一片宁静的度假村草地上,我却听见“咕噜噜”的气泡声,交织着从远处传来的教堂钟声,还有低语声、嘲笑声、呕吐声。天空被浓稠的血染透了,我抱着脑袋吐到虚脱,对着草地嘶喊:“会有人的!会有人来救我!”
喊完之后,我发现这个世界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了。
<累>
意识虚无,言语无法为我辩解。
我紧闭双眼,把自己扔在黑暗里摸爬打滚。
反正外面的世界也好不到哪里去,残酷、疯狂、虚伪且病态。就让我一直闭着眼睛在黑暗里冬眠。
只是,当我完全清醒时,我迫切地想要知道你怎么样了。鲁森,你被救起来了吗?
我想醒的,我很快就要醒了。这时却有人担忧地叹了一口气。
“小威。”她轻声叫了我一句。是詹妮小姐。她的声音总是软绵绵的,带着微微的沙哑,辨识度极高。
我的右手被托起,有什么东西贴在我手背皮肤。我想,那是詹妮小姐的嘴唇。她吻了一下我的手,像以前的某一次那样。
那次我拿回了一个钢琴赛的奖杯,詹妮小姐兴高采烈,我也搞不懂这跟她能有什么关系,反正她就是很开心,捧起我的手吻了一下。
我试图去理解那种吻。我试图做一个能够理解那种吻的小孩。
我装作缓缓醒来的样子,“詹妮小姐?”
“噢,小威。”詹妮小姐果然坐在我床边,她说:“你醒了。”
我问:“鲁森呢?他还好吗?”
“在隔壁呢。”
好的。我点头。好的。很好。
詹妮小姐突然站起身,原来是莎娜从外面进来了。莎娜似乎没想到我已经醒了,她脸上原本纠结的表情突然舒展开,走过来坐下,问我:“威文,你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我看着她说。事实上,我想到了诺拉。
显然,莎娜也想到了诺拉,“母亲说她不清楚你怎么了,你……”
“我清楚。”我打断她的话,“我清楚我怎么了,我也清楚诺拉怎么了。她冷眼旁观,没救鲁森。”
莎娜露出一个十分不解的神情,尔后她笑了,“打电话叫救生员的不就是诺拉吗?”莎娜伸手来摸我的额头,“威文,你真的清醒吗?”
我承认我怔了一两秒,我没想过在我看见诺拉和鲁森之前,诺拉已经打过电话了。但我也没法像莎娜那样笑出来。“可她站在岸上。她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