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率说:“皇上先前的反应是身体的本能反应,并非受自己的意识控制。臣方才为皇上检查过,臣想,皇上体内的毒已经清尽,也并无别的病症,之所以迟迟醒不了,恐怕是自己不愿意醒来。”
“不愿醒……”乾坤酒喃喃道,“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皇上下意识沉睡,该醒而醒不了,这类似于落入梦魇。”顿了顿,诸葛率斟酌着委婉道:“殿下,兴许皇上是想念皇后娘娘……”
所以睡得这样沉,是因为梦中遇到的母后才不舍的醒来,还是因为不醒来就不用接受现实呢?
乾坤酒深深望一眼父皇,半晌哑着嗓子涩声道:“我知道了。你们先出去吧。我想跟父皇单独待一会儿。”
班列虽觉不妥,可看到乾坤酒已经默默跪在皇上旁边,想来十头牛都拉不走,只好同意了。左右今日两个皇子宫中都有事,想来也不会有人来为难。
乾坤酒默默望着父皇,比起上一次,他的脸上和手背上甚至生出零星的大颗斑点,看起来苍老而憔悴。短短十几日而已,他竟然如此老态龙钟。在这之前,他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竟然可以老的那么快。
而父皇,明明才五十多岁。
醒着的时候要面对各种诡谲叵测的处境,便是重病倒下,依旧不得安生。这就是赫连越和赫连朗梦寐以求的天子之位,从坐上龙椅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一生在权谋中挣扎。
以前还有母后陪伴父皇左右,为他排忧解难,如今连母后都走了。在一个普通人最应该夫妻美满,儿女环绕承欢膝下的年纪,他成了孤家寡人。
乾坤酒伏在皇上床头,像小时候一样把脑袋轻轻枕在父皇瘦弱的臂膀上,轻轻说道:“父皇,母后虽然不在了,但儿臣回来了,儿臣陪着您,让您开开心心颐养天年,您快些醒来好不好?”
时光仿佛重新回到他被逐出天极之前。小时候他也曾常常像这样把脑袋偎在父皇胳膊上,与他悄悄说些心里话。
“父皇,儿臣害怕。”乾坤酒似乎自嘲地笑了笑,“儿臣虽然生的五大三粗,可是儿臣还是害怕。这些年儿臣在江湖上历练,虽然见惯生死,却从未杀过一人。可自从离开第戎开始,儿臣从未停止过杀人。有的是不得不杀,有的是无辜受累,直接的,间接的,这些日子死在儿臣手中的人不计其数……”一滴滚烫的热泪留下,乾坤酒声音嘶哑低沉,“比起当皇帝,儿臣更喜欢纵马江湖,快意恩仇的日子。可若那样,就没有人来管天极,管您,管璎,也没人为母后报仇了。天极若破,将死伤无数……所以儿臣不敢停,不能停,也不会停。”
帝王道,从来伴随着血腥和杀戮。皇位的争夺必将充斥着血雨腥风,可为了他们,纵然要踩着千百人的性命,他也必将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所以父皇,您快醒来吧。儿臣不会让您忧心,只是想再同您说说话,哪怕一句也行……”
“傻孩子……”沙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乾坤酒一怔,仿佛不敢相信似的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两道慈爱的目光。
赫连皇帝早在他伏在自己身上时便醒来,此刻枯瘦的手轻轻抚摸着儿子的头发,唇角牵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嗔怪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不嫌害臊。”
“父,父皇?”乾坤酒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赫连皇帝不轻不重拍了他脑袋一下,“傻小子,多大点事就这副模样。父皇前几日就醒了,只不过一直没看到你,才一直装睡。”
乾坤酒的眼睛里迸发出一丝狂喜,眼泪也来不及擦,激动得把攥住皇帝的手,“父皇,您,您,您……可觉得哪里不舒服?诸葛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