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烨忽然想到,他便是在这样一种目光的注视下成长起来的。太后对他的宠爱,宫中有目共睹。今日带他听戏,明日领他扑蝴蝶,好吃好喝供着,好言好语哄着。那些同自己一般大小的王公贵族家的公子日夜埋头苦读的时候,他已经纳了好几个美艳的妃子。
从小到大。他没有请过一个正儿八经的帝师,莫说是治国韬略,便是寻常的诗文他也顶顶比不上同龄人。唯一真正教导过自己的人,就是父皇。
好巧不巧,他教会自己的第一个词,叫做“捧杀”。
无微不至的关爱,对他来说是刀斧加身,他从来不敢忽略那隐藏在慈爱之下的诡谲心思。身边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一直在上演,今日死了那个婢女,明日哪个侍从无端失踪了,他身边的心腹一个接一个离开,年纪轻轻他便体会了孤家寡人的滋味。
他小心翼翼地讨好着,配合着,伪装着,摸爬滚打地从这风起云涌的深宫中活下来,一天一天,终于长大成人。
萧云烨轻轻坐到太后床榻边,体贴地为她掖了掖被子,说道:“皇位对朕而言,无半分乐趣。可既然朕做了这皇帝,就不能放任中洲被他人染指。朕的心愿,最终也不过一个承欢双亲膝下,中洲太平和乐。”
他刻意加了“双亲”二字,这两个字像是一根针一般,深深刺进太后心里。
他的双亲不是自己,自己这个太后之位更是名不正言不顺,纵为贵妃仍是妾,这是她至今仍不愿承认也改变不了的一点。
太后眼里划过一抹嫉恨,看着年轻的帝王,“所以皇上如此费尽心思,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毒害母亲。”
萧云烨面不改色反问:“朕何曾毒害过生身母亲?”看着太后已经掩饰不住的恨意,萧云烨唇角的笑意变得恶劣起来,目光里却是一派凌厉,慢条斯理道:“朕父皇和母后的天下,再不济也不能让给一个外人,和她来历不明的野种……”他贴近太后的耳边,轻轻说道:“您猜,倘若朕把文于归的身份昭告天下,他会怎么样呢?”
太后脸色骤变,再也维持不住温暖慈爱得模样,怨毒地盯着他:“放肆!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萧云烨仿佛听到天方夜谭一样,“论报应,莫非不是母后先受?”
太后冷哼,“母后……哈哈哈哈,你的母后的确是遭了报应啊!她害死了哀家的孩子,哀家夺了他的孩子,还当上了太后!哀家让三天两头让法师通灵,她也被搅得魂魄不宁哈哈哈哈。”
萧云烨目光倏然凛冽起来,半晌后重新归于平静,“那要多谢你。母后泉下有知,最后还是朕赢了,定然欣慰。对了,您想不想知道文于归如今如何了?”
太后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萧云烨的声音仿佛从河底捞出来的冰块,透着刺骨的寒意,一个字一个字说得无比清晰:“他死了,腰斩之刑,城门暴尸一月,以儆效尤。今天才第三天。”
太后的瞳孔骤然紧缩,她知道腰斩是多么酷烈的刑罚,将人拦腰横切为二,一时半刻却死不了,受尽痛苦。她望着萧云烨,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脸上每一条皱纹都带着锥心蚀骨的嫉恨,终于忍不住,各种怨毒的话不绝于耳,状若疯癫。
萧云烨面不改色等她骂累了,才不急不缓道:“朕容他长大,已经是皇恩浩荡。你和文敬良之间不清不楚,与第戎暗中勾结,戕害无辜性命,每一条都死有余辜。朕原本念在你的抚育之恩,想让你们颐养天年,可你们不知收手,妄想中洲易主,区区第戎还将希望寄托在你身上,简直自寻死路!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