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头靠在黛色刺绣的宽大椅背上,摘下了军帽。
我听见周围一圈摘帽的声音。
无趣。
不管是中间喑哑唱歌的歌女还是新换的护卫。
不过是一群碍于我的名字而卑躬屈膝的下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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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屹藏,是我的名字。
这个姓就像父亲本人一样。
面目狰狞不动如山。
我是军阀的儿子。普通人见了都得管我叫声爷。
不过。
是声“少爷”。
我透过歌女的身影注视着对面的潘安。
每次父亲用食指点着我的脑袋,都会一遍遍提起这个名字。
潘安。
不过是顶着一副皮囊借着别人的军力苟活的棋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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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边那个曼妙的身影已经三个月没换过了。
我知道,那个女人是当红的名伶紫缨。
不过,这世上不会再有人比我了解潘安。
他依旧只是逢场作戏。
石头做的心,是不会因为漂亮女人出现裂缝的。
但是那个女人的目光,却让我颇为意外。
她妩媚的眼睛六分看潘安,四分却在看角落。
她眸子里熊熊燃烧着嫉妒的情感。
嫉妒?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我一眼就分辨出来,在那么多侍应生里,她在看谁。
因为那个人实在太特别了。
她身形很消瘦,脸上未施粉黛,却比台上的戏子还要俏丽几分。
那双美丽绝伦的眼睛,像是海底的鲛珠,过目难忘。
我足足看了她十分钟才舍得挪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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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走到我的身边,徐徐放下酒杯。
她的低垂眼睛的时候,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漂亮的棕色眸子。
真是漂亮。
我伸手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她的声音就像一只山涧的绣眼,婉转动人。
我算是明白了。
难怪就连紫缨也要提防几分。
不。
怕是潘安也得不到这么一个妙人。
在了无生趣的日子里,突然间找到了乐趣。
“她叫什么名字?”
我问下一个来送餐的下人。
“少爷,她叫白鲤跃。”
原来如此。
是条漂亮的小鱼。
·
我等了许久,这无聊的宴会才终于结束。
周围的侍卫因为我一反常态,既没有中途离席也没有沉沉睡去,全都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们在这里等我,没有命令不准跟来。”
我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下人们说的这条小鱼打扫的所谓“化妆间”的地方。
她的脚跟红红的,像是磨破了。
笨手笨脚地一个人涂药。
我忍不住帮她把药膏仔细涂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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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脚像一颗洁白的莲子一样。
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突然就明白了。
她绝对不是什么小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