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柳家的几个肥差分给易家、晋家,对柳氏一族的厌恶几乎毫不遮掩,借打压柳家的举动提拔自己人,倒也是个不明显的方法。
诚然,皇帝确会受世家掣肘,但同样的,世家也会因皇帝心情云雨变化而起伏。
她将柳家的肥水分给别家,自是让得利者配合,失利者颓丧。换句话说,世家不希望皇帝太英明,毕竟历朝历代英明的皇帝疑心重重,喜欢相互制衡,防止一家做大权倾朝野,但对大族而言,谁不想踩着别人更进一步?
皇帝表现出明显对柳家的厌恶,扶持其它的念头昭然若揭,各家顺势而上,分一杯羹也未尝不可。
退朝后,楚昭月接过镶琴递来的帕子擦手。
镶碧附耳悄声道,“陛下,太后娘娘方才差了人去御书房和未央宫分别传话,让您下朝后立刻去她那儿,她有事对您说。”
“太后?”楚昭月倒有几分想笑,但面色却降到了冰点,“她消息倒是灵通,刚退朝便知道了。”
后宫前朝到处是柳家的眼线,镶碧垂着头,提起他们便恨得牙痒痒,小太子也是她看着长大的,最后死得这般惨,换谁不恨,“柳家到底是有些本事能耐,但也招摇不了多久。”
楚昭月头也没抬,冷冷道,“不理她,摆驾尚宫局,顺便将东西戴上。”
与前朝相仿,大楚延用女官制度,设六局十二司,由尚宫统领,是为正五品。她带着奴才们走入精致典雅的尚宫局,随着小太监拉长嗓音,极具气势地喊着“陛下驾到”,忙着手里事情宫女们纷纷停下,行礼叩拜,“奴婢参见陛下。”
楚昭月从正门走入,倒也没让她们起身,就带着人直直朝前走,并在内殿站定,桃花眼眼波流转,在屋内环视一圈,随手指了个伏在地上的宫女,“去将你们尚宫请出来。”
“不必了。”珠帘微动,撞出清脆声响,李尚宫身着五品女官服,从后缓缓走出,倒是架子十足,“臣见过陛下。”
楚昭月任她屈膝弯腰地站在自己跟前,面无表情,足足让她站了小半盏茶的功夫,久到宫人们心生疑窦,仍没开口让其起身。
李尚宫是宫里的老人,跨越两朝,也算是年岁资历最大地一批,维持这么个僵硬的姿势久了,腰腿都开始酸痛发麻。
这皇上本就是个不起眼的公主,在这位子不过是个摆设,说易主便易主,完全由着拿捏,她当下便有几分不愉,但还顾忌到君臣有别,不能表露得太明显,“皇上?”
“尚宫大人还知朕是这大楚的皇上?”楚昭月笑盈盈地看着她,眉毛微挑,像是漫不经心却绵里藏针道,“朕还以为您如今年事已高,连这事儿都记不住了。”
“微臣不敢。”李尚宫低眉顺目,“微臣不知今日皇上拨冗前来,是为何事?”
楚昭月侧首,“镶碧。”
“奴婢在。”镶碧给身后的宫女递了个眼神,她便将布帛包裹着的龙袍递上去。
楚昭月接过,冷笑一声,猛地将它扔在地上,“尚宫大人可认得这个?”
李尚宫沉浮多年,此时仍能波澜不惊地将那两件碎掉的龙袍翻开,镇定自若地细细端详一遍,仿佛是头一回见到,“回皇上,这是尚服局司衣司为陛下新制的龙袍,昨儿刚送去未央宫。”
楚昭月依旧是温温和和的笑容,在暖光的映照下,暖玉般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字字带刺,“尚宫大人可能告诉朕,这龙袍为何会针脚凌乱、松散,一扯就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