娅凝起得早,所以总能赶上这趟车,方便多了。过去是每个月去一趟,现在则变成每周例行外出到市里。看电影、逛街买东西,在牛排馆里吃午餐……哪怕坐在厂车的软垫座椅里,随着车行进的节奏,浏览窗外的景物浮想联翩,也是娅凝一周中最松弛的时候。
虽然娅凝还是能感觉到自身离真正的快乐有一定的距离,但这些从孤独的深渊里产生的休闲至少转移了部分的苦闷。
有一次娅凝毫无目的到达了市里。突然起念,尝试爬一座山。对于她这副懒散的身体来说,有些高度的山是个挑战。
她沿着青砖铺就的和缓的登山道向上爬,即使速度很慢,也有点上气不接下气。路两侧耸立着瘦高的香樟,遮没了天空,叶片上积留着雨水。豆大的水珠滴进娅凝的后颈,那种令人不禁打寒战的清凉与躯体的燥热形成了对比。
遥遥无尽的山路在半山腰的部位,出现了一面湖。爬山的时候,娅凝从未想到这儿有湖。看到指示牌后,娅凝发现曾经听说过这条湖。原来它藏在密林丛丛的山里。
娅凝突然萌生了感激之情。因为她不用再往上爬了,只需呆在湖边好好休息。
湖水后面错落的山体像巨大的屏风,震撼了娅凝,从不出门旅游的她几乎没看到过什么开阔的景致。
她步下湖边的台基,绕着湖缓慢地行走,始终目不转睛地仰望着高山。
雨后的山岚升腾,团团笼罩山巅,有的从松木的叠影中垂直上升,好似无数的口中喷吐而出的白色的烟雾,缠绕在山峦起伏的肘腋间。
娅凝深深地吸了口气。春天刚刚发蒙,湖周和山上的树木浮动着一层苍灰,像中年人在头发变白前的过渡色。
眼前的苍灰孕育着即将勃然展开的春天。
湖对面的亭子中,几位锻炼身体伸展腿脚的老年人的谈话声远远地传过来,此外就不再有别的声音了。
娅凝感到自身慢悠悠地踱步和大山的静立是呼应、调和的。仿佛回到了自然的中。绷紧的神经弦完全放松下来。
湖上漂着一对野鸭,一只猛地扎进水里,过很久才从水中露出头来。它们自由地游遍了这面湖的每块区域。刮起风,整面湖都泛起了涟漪,蔚为壮观。接连不断涌向娅凝脚下的石阶终止了。
从山脚的角度观望湖,由于少了山的映衬,变得有些平庸。所以,娅凝绕湖一圈后站在登山道的道口,望着山和湖的互相辉映,保持着第一眼看到它的印象。
娅凝曾在家后的山丘上,眺望镇子尽头连绵的青灰的山。与充满人间烟火动态中的镇子相比,那些不知在何处起地朦朦胧胧的山岭如同武侠片里极易揭穿的人工布景。娅凝无数次遥望它们,在幼时常怀有好奇,那些山里面有什么?她想走去那里看看,却从未成行。它们像月亮一般可望不可即。
此刻,于这个陌生的景区,湖的阻隔为近观“远山”提供了恰当的位置。山体像雄性宽厚的脊背,娅凝清晰地看到山间密密的松木呈现的迷离。她打消了进山的念头,因为她相信走进去所看到的绝不会有现在美丽。
她依然把它当做遥远的景色。
也就是说,站在自家山丘上所眺望到正是它。
同时,它又是一处远离小镇的全新景色。娅凝的心头涌出了“摆脱”的快乐。
自那日以后,娅凝但凡去市区就会爬这座山,在山腰的湖边呆到夕阳西下。有时候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