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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很多年,娅凝才明白那双鞋的意味。与自己相反,艳华渴望踏入社会工作,改变家中的境遇。而凭劳动挣得的鞋子,是宣告向光明的未来迈步的一份自我鼓励。

    艳华服从进了一个并不擅长和爱好的专业,为了把文凭上的“专”改成“本”,要比娅凝晚一年毕业。她提及此,认为比复读来得好。她们谈到同年级的一个男生,考了两年落榜后,他从工字楼楼顶纵身一跳,摔在了早市的菜筐里。

    “比起考不上大学,是不是自杀更让父母痛苦?”娅凝问艳华。

    艳华讶异地瞪着眼睛,说:“当然。”那神情是在困惑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根本用不着问。

    “然而,只要他活着,他的父母就难以察觉。”娅凝说。

    在娅凝看来,那位同学只能选择自杀。既然他从娘胎里出来,就被赋予了考大学的重任,那么他吃的每顿饭,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奔向这个目标来。他那血肉之躯的存在也是为了考大学。目标落空,因为目标而建立的人生只能自行解散。

    娅凝又说,镇民们在议论此事时,常会叹息考不上大学的下场多可怜。很少有人批判把考大学当成唯一目标是错误的,因为这样会教坏家里正在用功的孩子。

    所以,在这位男生身上根本没有真正的同情。

    娅凝对事物的独特感受往往让艳华既想笑又觉得迷人。思虑过多的她总希图自己的见解鞭辟入里,语出惊人,从而不停地剖析难题,自寻烦恼。

    娅凝暗暗琢磨,她和艳华的人生目标是什么?自杀怎样才会在她们身上形成?

    她脱口而出,她不能忍受不自由。

    被娅凝前面那番理论弄得云里雾里的艳华,这下抓到了娅凝的话柄,她高扬起嗓门,“政治课早就讲过了,没有绝对的自由。”

    其实娅凝追求的是补偿性的自由。但她没有跟艳华解释,那样未免显得贪得无厌。所以,她豁达地让朋友否定了自己。

    在专科学校里,艳华竞争到了学生会主席,她对此职位的风光有着深刻的执念,娅凝想一定是中学里美丽的学生会主席赋予了艳华幻想,加之长期的卑微感促使人迷恋权力。为了保住这个位置,她每天自习到凌晨,保持成绩名列前茅。同时,她还得旁听其他感兴趣的专业课,为求职多开拓些门路。

    两个朋友的轨迹竟是大相径庭。艳华经历的周折,娅凝绝不会染指。

    日影渐渐移到床面上,娅凝随手拉起窗帘。一束光从窗帘边缘透射向床沿,把坐在那儿的艳华,从额头到肩膀斜切出了明晃晃的白亮断面。在艳华洋溢笑容的表情里,很容易让人忽略她唇色暗淡,脸色枯黄,由每天两份工给累出来的疲惫。这些憔悴的细节悉数显现在了娅凝的眼中。对人向来失察的娅凝从未讲过“你脸色不好”类似的话,但刹那间,艳华自足的笑容颇令娅凝不安。

    艳华需要有人为她分忧,但娅凝注定只是一个袖手旁观的朋友。她为自己一直对艳华不够真心而负疚。

    前年暑假,艳华跟娅凝汇报她谈了男朋友,并把英俊男友的照片给娅凝看。去年暑假,艳华打工没时间回小镇。

    娅凝恍然想起女孩子间最热衷的话题。问她恋爱的事。

    被询问的艳华冷淡地说,他去年和别人好上了。她度过了和男友分手的痛苦期,目前不着急谈恋爱了。

    娅凝找不到现成的话安慰艳华,两人抱有的可能是相反的爱情观。她以同样冷淡的反应。“哦——”了一声。

    那种落寞的神情没有在艳华脸上停留太久,转瞬她又翘起了锃亮的鞋尖,露出一口白牙仰头笑着,把区区的挫折化为过眼云烟。她兴致勃勃地为娅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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