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不耐烦了,她钻进小书屋,挑选一本轻便的诗歌小册买下,在门口阅览。她正面朝外,以使自身能够被陶煜看见。
当陶煜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向她跑来时,娅凝即使感觉到了,头也依然低着,他的身影沉稳地覆盖在书页上。她才抬起头看着他大口喘气的模样。
陶煜的背后,有一座并不高大的天桥,蓝色的护栏上横着白酒的广告牌。娅凝当年和大学恋人就是在这个天桥上第一次约会的。她不知道选择此地是不是与回忆有关。那天的细雨中,娅凝迷茫而慌乱地匆匆登上阶梯,迎面倚着护栏的恋人冲她露出了春天般的微笑。娅凝睫毛上的水珠朦胧得像迸裂的诗情。那是她大学时代的鼎盛时刻。即使她不再爱大学恋人了,但是和陶煜之间就缺少刻骨铭心的幸福感。
娅凝想,是因为自己衰老了,心灵自动拒绝一切感动。
陶煜正要解释为何迟到,娅凝一挥手说不用说了,她把书塞进黑色牛皮的斜跨包里。转身进了影院背后弯弯曲曲的小路,陶煜紧跟其后。
他认错的懊悔态度,似乎表明的确是睡过了头,娅凝默默叹息:就知道是这样。他永远这么马虎。她对他旺盛的睡眠简直抱有敌意了。
然而,她猜错了。
陶煜是因为要在电话里推掉另外一个约会才迟到的。他当然不会老实告诉她,只打算说堵车。
一开始的怨怼很可能让约会扫兴。娅凝却不想立刻宽容他。她步子迈得很快,陶煜既不能超过她,而和她并排时,娅凝又故意加快步伐,故意要甩掉他。
他的温驯刺激娅凝使出折磨的手段。
“喂,你怎么了?”陶煜错愕地问了声,“你还在怪我吗?”
娅凝心里涌起了残忍的满足,这才停止了捉弄。
行进中,别样的惆怅被夏天的燠热搅动着,弥漫在娅凝的胸臆。这是她毕业后第一次回母校。有种一事无成者的难堪。
一条小路接一条小路,穿插在幽静的居民区。住户门前废弃的瓷水池里绿意盎然,芭蕉、月季,粉色的蔷薇花伸出了铁栅栏,时而擦碰一下他们的胳膊。
读大学的娅凝,和呆在小镇里的娅凝,截然是两个人。在那四年里,她总是掩藏小镇在她血液里培育的粗鄙,对不文明的事情表示不与为伍的惊讶。渐渐地,她自以为接近于中学时所见的那一对情侣的体面了。
唯独缺乏了乐观。
这一点,是任何进修也获得不了的。
迎面碰到死胡同,他们只好踅回小路交汇的地方,娅凝犹豫不定。
陶煜果断拦了位行人问了路。他逮到机会,打趣娅凝:你真在这里上过学吗?
他们走在正确的路上。几家早点、饰品的店铺顺着坡度错落散布,是似曾相识的画面。不消几步,挂着几个烫金大字的校门猝不及防赫然于眼前。
娅凝的记忆发生了偏差,她本以为还要再穿过一个居民区才能到学校。
校园里是不会碰见熟人的。现在又是暑假。
娅凝放松地在宣传栏前观赏起橱窗里的照片,希望从中找出熟悉的老师、发迹的校友。
陶煜陪她停在橱窗前,为了凑趣,也故作认真地浏览着。一位娅凝崇拜过的女老师,博士导师,主持项目获得了科技奖,她激动地跟陶煜谈起了这位老师的优雅和智慧,大学教材都是她编写的。
娅凝的脑海蠕动着琐碎的互不关联的回忆,又说起在图书馆读杂志时,正遇到管理员驱赶一只闯进来的白狗,它跑到娅凝身边时,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