娅凝偶尔在午休时间里,回到独居的房子那几件换洗的衣服,顺便尽义务地使用一下电脑。老同学告诉她电脑长时间不用容易损坏。
她不怎么写章了。自从干了课外辅导,她的闲暇多用于解试题集上,利益在她内心中微妙策动。相比于低廉的稿费,她倾向于保存精力留给夜晚的教学。而且她发现,落笔成的功利性的生活感想也最好从头脑里赶走,更助于精神健康。感想啊、觉悟啊等精神活动本来就是破坏快乐的规律的,快乐的最大属性乃是浑噩。
娅凝仅仅连一会儿电话线上网,接收大学恋人从美国发来的电子邮件。他常催她发张近照给他看,可惜娅凝家没有扫描仪。娅凝最近倒是拍了几张神清气爽的照片。小叶帮她在山上拍的。这几张照片完美地模糊了样貌上的缺点。她有时会进入一个以推理小说为主题的聊天室,在里面侃侃而谈。当网友约她出来喝茶,她都拒绝了。她感到好笑,因为自己和机器交上了朋友。
娅凝每每怀着舒畅的心情收拾房间。她抓起废弃的毛巾擦拭家具表面的积尘,离开家一段日子,家居有点泛潮。以旁观者的眼光观赏自己生活的痕迹,唤起了娅凝对家的重视,简单的劳动中多出一份呵护的情意。她心底回响起不知打哪里听来的箴言:一个人也是一个家。
直到娅凝搬走两周后,陶煜才从母亲无意的闲聊中得知娅凝回父母那里住去了。听起来像娅凝故意透露给母亲,以便向他传达。他完全没有印象娅凝是哪天收拾东西走的。对于娅凝那难以捉摸的高超心机,气恼了好一阵子。
年轻涌动的气血,使得面对复杂而简单的情感问题时,妄下“欺骗”的断语。她为什么要搬走?除了躲避他还能有什么答案?之所以需要躲避,是因为她玩弄了他!
陶煜想起来就懊丧,本来他采用冷漠、视而不见的方式报复娅凝。但这样的机会硬是因为她的搬走而失去了。
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她?到夜深人静,陶煜徒劳地拨打了她的电话,听到隔墙的电话机茫然地响着。她知道这位背不出课的学困生仅听了一遍就记下她的电话号码吗?叫屈的感觉浮动在陶煜心头。在上次交谈的巷子里,娅凝那副温存的哄劝他的卑微模样和眼中摇摇欲坠的眼泪,曾让他以为这个虚弱的女人完全属于自己。除了他没有别人能包容她了。现在呢,她不仅不属于自己,甚至不属于现实了,她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陶煜去新小区的同学家玩,总怀着邂逅娅凝的目的。
父母没有察觉到儿子的变化,觉得他吊儿郎当得过且过的作风不增不减。陶煜沸腾的情绪即使冲破了内心,也融化在了浑噩的外表之下。他的高兴父母习以为常,而低落则不大引人注意。因为他们都认为这个粗枝大叶的男孩和敏感是无缘的。跟刻意隐瞒心理活动的娅凝相比,陶煜真是浑然天成的欺人耳目。
实际上,他也并不习惯长久的陷入负面情绪之中。
棘手的车间事务,协调歇岗的名单,缠绕着陶煜父亲,除了偶尔一顿喝骂,他抽不出时间看管儿子了。心血来潮严厉一下,平时尽管放任他。
陶煜的成绩令父母心灰意冷。老师非常委婉地告诉他们,目前全班只有前三名的学生有希望冲一下二本。于是,一开始寄予厚望而把男孩成绩差归因于暂时贪玩的母亲,无奈地用博弈的听天由命态度来等着明年的高考了。
趁着父亲通宵加班,陶煜和狐朋狗友在周末的晚上来大排档抽烟、喝酒。殷实的快乐充溢着他们。和朋友们在一起,他丢却了恋情的烦恼。他的心思恢复了粗放。那种总是判断不出有没受到娅凝鄙夷的油嘴滑舌,在这里却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