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落在谢安眼中,却是显得高深莫测之意。
“谢公子,谢侯爷借用谢家的权势贪墨军饷,这是铁打的事实。圣上借题发挥,也是事实。”
谢安垂眸。父亲不是贪墨军饷的人,他扣下那批军饷,不过是为了逼得边境的李将军能够按兵不动,免得中了匈奴人的埋伏,数十万将士葬身沙场。李将军有勇无谋,不知父亲苦心,反而认定若不是父亲扣下了军饷,此刻匈奴人早已被他拿下。一道折子递上来,父亲多年小心翼翼的经营便付之一炬。待李将军事后回味过来这件事可能会成为圣上手里的一个把柄之时,却悔之晚矣。
父亲为什么这么做,圣上不是不知情,便是真正贪墨军饷,也不该如此严厉,只不过是圣上,早起了杀心罢了。
纵然知道事情无可挽回,他这为人子的,又怎能什么都不做?
“我父亲一生刚正,这件事情的内情相比公子也是知道的,谢家是最后一门世家了,如果少了世家的牵制,对令堂来说,也未见得是好事。”
周珩这才抬眼看了他。
却是笑了,他轻轻地,拿起了手中的酒杯,端详半晌,忽而将手里的酒杯一松,整杯酒都洒在了谢安身上,他衣襟上便泅出了大片湿透的痕迹,身上香甜的酒香四溢开来。
谢安狼狈的站起身子,差点红了眼睛。到底不过十七岁的年纪,生生受了这种侮辱,分明是忍不下来了,却想到如今父亲在牢狱里不知道生死,狠狠的咬住自己的下唇,原本青白的唇色被染上了道胭脂般的红色。
“不知道,在下说错了什么,要引得公子这般折辱?”
周珩也立起了身子,他身量很高,而今半敞着衣襟,垂眸看他:“长安君,你可记得当年胡福海案?”
胡福海案?他却是不知道的,只能茫然的看着周珩。等听周珩说完,忽觉无力起来。
那胡福海本是一名四品武官,曾经向当时还是从二品章事的周相行过贿,是以任职御林军总管,熟料后来勾结刺客,导致先皇遇刺,先皇虽然无碍,却死了一名妃子。
后来先皇大怒,命父亲彻查此案,查来查去便将周相牵扯出来,周相全家流放。周相曾经求过父亲,让父亲网开一面,父亲将人客客气气送出了门,办起事来却铁面无私。
那时候周珩年纪尚幼,母亲染疾死在了流放的途中。直到新皇登基,周相方得以重用。同父亲同朝为官,却是绝口不提当年的隔阂。
谢安忽觉无力起来。
只怕这周珩,今日来者不善。再思及,此人若早便怀恨于心,那谢家未倒之前与他结交只怕也是虚以委蛇,其城府之深不是他所能比的。
他立起身子,轻轻拱手:“既然有这般往事,相比周公子是不愿意帮忙的,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那周珩却是沉下脸来:“爷没说让你走,你也敢走?”他喝退了美人,外间却传来两名少年郎的声音:“周公子这是发什么火?”便见珠帘后出来两位锦衣公子,谢安看过去,心凉了大半。
这二人一位是太后娘娘的侄子杜方,一位是东陵王的幺子,东陵玉。皆是纨绔子弟之流。谢晋十一二岁的时候相貌生的好看,像个小姑娘似的,这两个登徒子便在街边揪着谢晋要扯他裤子看他是不是个姑娘,谢安当时恰好带着家仆在外边办事,隔着老远便听见了谢晋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瞅了个正着,谢安自己不是个能打的,带的那几位家仆却是个厉害身手,将那二人揍的鼻青脸肿的捆在一起。谢安虽然有个宽厚的名声,对自己家里的却是极其护短的,眼见弟弟受了这般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