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既怒更急的玉娘回头去看崔颢,眼神简直焦躁的要喷火,但其一看之下心中顿时冰凉,崔颢混跟失了魂般怔怔的,这样子如何写得出诗来,更别说好诗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玉娘就听到萧五娘子琵琶声又是一变,该死的,第四首又出来了:
人生只爱扬州住,
夹岸垂杨春气薰。
自摘园花闲打扮,
池边绿映水红裙。
第四首萧五娘子勉强唱了两叠,第五首又来了:
城北风光绝点尘,
垂杨个个斗腰身。
榆钱飞尽荷钱出,
买断扬州十里春。
不行,不能再这么等了,崔颢今日注定已成笑柄,我却不能与他做了陪葬。玉娘主意打定,堪堪在柳轻候递过第六张纸时,抢先起身接过,媚声笑道:“姐姐调弦尚且不及,喉咙也已沙哑,状元郎这一曲便由妹妹代劳了吧”
这变故引来一片哄笑声,玉娘咬牙忍住只当没听见,今天输已成定局,但万不能像崔颢这浪得虚名之辈般呆若木鸡,现在必须发声,必须唱才不至于堕为笑柄。
琵琶轻拨定好调子,身后追随已久的婢女顿时应和上了牙板与手鼓,玉娘一开口别是一番风味:
十里长街市井连,
月明桥上看神仙。
人生只合扬州死,
禅智山光好墓田。
己方的歌女都跳到了对方船上,崔颢总该有所表现了吧,然则众人注目中崔汴州依旧呆若木鸡,手中兔毫笔尖点点浓墨一一滴落纸上犹自不觉,唯有胸前起伏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诗障,崔汴州这是入了诗障了!”
“敢问苏兄何为诗障?”
“就是打懵了急火攻心!他现在脑中必在翻江倒海,却又没个喘息之机,越急便越僵,就如遇墙障身而不得过,却又不知别走蹊径一般。要是状元郎能停一停,哪怕只是停一会儿”
柳轻候从不知诗障,自然也就没停。依然是一首接一首,由萧五娘子与玉娘两人一交一替,你一首我一首,一直唱到了二十三首,二十三首首首都有可观处,二十三首中崔颢始终未发一言,未出一首。
第二十四首玉娘刚唱出第一叠:
霜落寒空月上楼,
月中歌唱满扬州。
相看醉舞倡楼月,
不觉隋家陵树秋。
卢继宗伸手一把攥住了柳轻候提笔又欲落纸的手腕,“够了!贤弟,真的够了。似你这般再写下去,却让以后到扬州的诗客们还怎么活?”
卢继宗话音刚落,崔颢口中蓦然喷出一声不知憋了多久的怒叹:“气煞我也!”话音未落双眼一瞪,整个人直挺挺向后倒去,若非身子后侧那长随扶的快,这下子就得直接砸在地上。
玉娘的琵琶与歌声戛然而止,望海楼内外一时鸦雀无声。没开始前原以为当是势均力敌,甚至崔颢更胜一筹的斗诗斗出这么个结果来,谁能想得到,就是想到了谁又敢信?
目光由崔颢身上回到正自活到着手腕的柳轻候身上,扬州众士子们的眼神、心绪复杂的自己都说不清。
凶残,真是太凶残了!
这那里是什么斗诗啊?分明就是赤裸裸炫技般的碾压,大开大合的血腥屠戮,被他屠戮的对象还是少年成名,如今早已诗名遍天下的崔汴州。
同是少年及第,状元之才竟恐怖到一至于斯耶!
就他这诗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