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而起,众人俱低头悄声吟唱祝祷,那语言颇为古怪,但串联起来就是一道旷远的音符,如泣如诉地飘荡在淮水之畔,好像是古老的颂歌。
这好像是安西葬仪,李若虚更加不敢妄动,只待到仪式结束,那些哀悼的人三三两两地说笑着散开,他才抓住一个汉人模样的人开口道:“我是潭国公军中的参议官李若虚,前来求见荀墨都护。”
被他抓住的种彦崧觉得这名字颇为熟悉,狐疑地打量了眼前这个中年文士,开口问:“你可是曾在岳鹏举军中待过?”
李若虚愣了愣,自绍兴十一年以来,岳飞几乎是大宋的禁忌,无人触碰:“将军如何知道?”
种彦崧笑道:“都护对岳鹏举军中人物素来友善,你不必担忧。我替你引见。”
荀墨长身玉立于在淮水畔,静静地盯着水面。安西人笃信,若是在外的人去世,只要烧成骨灰,洒入江河,江河自然会带他们的灵魂升上天,回归神明身边。
此一战,凤翎卫死了八人、伤了二十二人,黑甲军死了八十三人,伤了一百六十八人——换来的是金国骑兵三分之二被杀,签军溃散,死伤无数,以及丢下了无数辎重和逃亡民众。金军主力十年内再无一战之力。
李若虚跟随种彦崧低身道礼,荀墨回过身来时,他恰好抬头,被这位俊美的都护容色无双的面容所慑,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安西军神”竟是这么个俊美的青年?
他还在犹豫之中,种彦崧已经把他的来意报完了。荀墨看他起身,问道:“潭国公可是对之后的战事有所想法?”
李若虚苦笑,荀墨还真是自由惯了:“战事如何,是朝中枢密院决定的事宜,与将领无关。潭国公是特地派我来恭贺都护,还有一件礼物奉上。”他双手呈上那一袭白色的锦袍,“此为梁夫人特地托我转交。”
荀墨本人对衣服并无偏好,多年征战,也不穿白色这种极不耐脏的颜色。他收了下来,说了句:“代我谢过夫人美意。”便准备搁置一旁。
种彦崧却笑道:“都护,人家好心好意地送上礼物,就此放置不太好吧。反正都护这身黑袍也脏了。”
荀墨身上那身圆领袍血迹斑斑,一身腥气,闻着确实让人不快。荀墨想了想,干脆从善如流,寻了个僻静处换了身衣服,那锦袍颇为合体,穿着舒适,荀墨不免又开口谢过梁夫人一番好意。
他那锦袍下摆绣了深色海水,胸前是一副蛟龙,袖上连缀的却是金线绣的北斗七星,本人却是一副无悲无喜的神情,加上一身肃然之气,竟有几分神明气度。
李若虚打量一下,顿时察觉出些微不对,梁红玉和韩世忠备礼时,荀墨尚且受着玉门郡王的封号,身着蛟龙袍还算合适,如今盯着的一个都护名头,这身衣服就显然不合适了,他不敢辩解,也不敢再留,只说几句韩大帅军中等候的废话,连种彦崧的挽留都不管,当即就走了。
荀墨久居上位,自然不会知道什么叫做“僭越”。种彦崧又是在安西长大,这些弯弯绕并不熟悉,只顾着和荀墨嬉皮笑脸:“主上穿上这身衣裳去街上走走,都护府里一年就不缺花果了。”
荀墨懒得和他争这番口舌,只径自入城。城中人声鼎沸,鞭炮声,欢呼声连缀成一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年节时分。种彦崧心下奇怪,正看到有人自城墙上喊他们:“都护!种将军!”
他二人抬头望去,折知琅飞身而下,他虽是换洗了衣裳,却颇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显得分外精神不振,显然是在睡梦里被吵醒,开口道:“都护,营门外有群百姓,非要见一见您。”</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