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陆渊果然亲自搦战。他身材高大而圆润,整个躯干像个大皮球戳在了两根细棍子上,脸上横肉丛生,两撇胡子贴在嘴唇上,相比将军,更像个长在富贵乡里的土财主。
他骑在一匹健硕的白马上,仰头看着城楼上的赵衡,一张口倒是中气十足,说:“陛下,你还年轻,不要听信那些奸佞的谗言,裴青手里拿着虎符,他还不是想干什么干什么?您想想,他在这儿,朝廷里哪个人听您的话?您打开城门放我进去,我替你除了他。”
赵衡站在城门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道:“陆将军,第一次见面,不想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陆渊道:“臣戍守边疆,还没来得及恭喜陛下登基。”
赵衡一挑眉,道:“恭喜就不必了,朕登基,是因为朕的皇兄驾崩了,长安城半年里死了两个皇帝,没什么好恭喜的。倒是有的人,趁乱作恶,以为死了两任皇帝,自己手下有几个兵,便忘了身为臣子的本分!以为自己披上龙袍也能号令诸侯了!陆将军,您说是也不是?”他最后几个字是咬着牙笑着说出来的,远远地看着城下的陆渊,却像是跟他面对面,声音不高,眼睛却亮的吓人。
陆渊的嘴唇嗫嚅半晌,尴尬笑道:“陛下说哪里话?确实有人要犯上作乱,那人在京城里呢,陛下您打开城门,叫臣帮您擒了他。”
“朕的朝廷里没有奸佞,你的身边有没有就说不定了。陆将军,如今朕只劝你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一切都还来得及,朕只需你戍守边关,不需你不得调令私自携军进京勤王!”
陆渊半晌找不到话来回,赵衡看他的样子,放缓了语气道:“陆将军自父皇一代就戍守边关,几十年来兢兢业业,如今无令私自调兵,论罪当斩!但,朕念你多年来劳苦功高,又受奸人谗言蛊惑,并非自愿。今特令你带兵重回西北,一切罪责朕不再追究!”
陆渊的白马在地上轻巧地踱步,城楼上的人们屏住了呼吸,赵衡看着他,忽然听见有人叫了一声:“陛下。”那人在陆渊的边上,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脸上戴着黑色的面纱,此刻摘了下来,露出自颧骨到下颌的一条新疤,那双凤眼看着城楼上,嘴角微微翘起来,带着久居高位的泰然与不屑,慢悠悠地说:“陛下,您自登基便被裴青蛊惑,这是我亲眼见证的,我知您现在身不由己,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等立刻进城来救您脱苦海。”
“宋翊!”赵衡怒瞪着他,质问道:“我叫你北上宣旨,你把旨宣到哪儿去了?!”
宋翊面色不改,笑着说:“陛下,您明明是叫我向陆将军求救去了啊。”
他说着,旁边的陆渊一挥手,道:“攻城!”
十几个兵操纵着两辆冲车朝着城门撞去,另有不计其数的士兵在城墙边上搭建云梯攻城,他们源源不断地自下而上攀爬,投石车举着几十斤的石块朝城楼上狠狠地掷过去……
裴青身着铁甲,在城墙上命令道:“放箭!火攻!投石!”
不计其数的石块从城楼上抛下去,狠狠地将攀上云梯的士兵砸下去,哀嚎声此起彼伏,淬火的利箭由城楼上雨丝一样撒下去,火红的箭矢在长安城的空中织成一张灼热的网……
李丞相捉住赵衡的手腕,道:“陛下,请回宫去!”
“我得在这里坐镇!”
“您在这里只会添乱!刀剑无眼!您在,即便城破了,这国还是个国!您不在,这城破了,就只剩下一个破城了!城里的老百姓们怎么办?!”
赵衡被李乐强拽着下了城楼,回宫的车马在城楼下候着,他刚坐上去,便听到人来报:“大帅!南门亦开始攻城了!”
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