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一挥衣袖,“不要说什么至死方休!我父亲弹劾杨震轩,是因他久不发粮草,延误战机,且不论其中个人功过,杨征,就拿漠北城破来说,你助纣为虐,自毁城墙,残杀同胞,你也出身名门,也曾从军为将,难道这就是你的大义吗?国仇家恨你还分得清吗?你还是那个和我比武的年轻将军杨文正吗?”
“瞧瞧叶将军这一身正气,”杨征嘲讽着,“国仇家恨,在我这里是一样的,家毁了,国于我而言还有何意义?王爷是我再生父母,鞍前马后任凭差遣,名利于我而言,有如过眼云烟。是仇恨让我支持到现在,黑夜中无边无际……”
禅房内安静如夜,窗外的雨已经停了,云开雾散,松树上的鸟依然在叫,叽叽喳喳。
杨征掀帘欲走,突然又止住了脚步,回过身来,“我不是不怕死,因为我知道你不会杀我,最知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
叶昭负手在背,“你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告诉皇上吗?”
杨征勾起嘴角,那是一道优美的弧度,这个笑容在他那黝黑的脸上化开,“你不会!你还会帮我隐瞒,因为你还不知道漠北城破真相,怎么会舍得我死?下次京城相见,我再与你说漠北往事,告辞!”说完,掀帘而出。
叶昭目送着杨征下山的背影,她与那个背影犹如隔着茫茫人海,隔着万水千山,隔着国仇家恨!她还记得四年前,是在春天里,满眼绿色,处处花香,杨文正与惜音两人走在对面的水边横堤上,他牵着白马,倒影在水面上,如清风明月之姿,如今,人走茶凉!
此时寺庙钟声传来,响彻山谷。
“阿昭。”惜音轻唤。
叶昭回身望去,天高云阔,惜音站在暮色中,那声“阿昭”叫得很是贴心。叶昭走上去把惜音抱住,紧紧抱着不放开。
杨征刚刚所说,言犹在耳,叶昭此刻心情复杂极了,像打翻了绣娘的针线盒,怎么收拾还是乱糟糟的,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希望自己永远都是快刀乱麻的爽快,而不是这种束手束脚的难受,但对于惜音,她永远都无法快刀斩乱麻。惜音是沉默的英雄,面对一群恶魔的欺辱敢以死相逼,她不敢想象,如果杨征没有及时制止,如果惜音手上没有虎啸匕首……不,没有如果,一切都已过去,在宴林洲的客栈中,除了杨征逃脱之外,其他人都被她手刃,虽然那时不知惜音被辱这件事,但也算为她报了仇,那时候以为娘舅一家女眷是因为长途跋涉故衣裳不整,原来还有这一层缘故,自己脱衣服裹向惜音时,她的眼神并不尽然是委屈,如今细想,还有愧疚和险中相见的喜悦。对,就是这种复杂的感情,就如现在的自己。
“阿昭?”惜音感到叶昭手臂的用力,像是要把自己融进她的身体一般,“阿昭。”
“一会就好,一会就好。”
惜音不再说话,两手轻轻搂上去,又轻轻拍着阿昭的背,像安慰一个孩子般温柔。两人又在寺庙中走了一圈,雨后的傍晚很是凉爽,叶昭牵着惜音的手,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都知对方的心事。
入夜,柳融来叫叶昭惜音去用晚饭。晚饭过后,小和尚便带领大家去房间休息,因为佛门规矩,男女不可同住,所以惜音与红莺清辞同住,叶昭与柳融同住,两间房相邻,推开窗就能看见。
寺庙中依稀能听见和尚念经敲打木鱼的声音,莲池深处传来阵阵蛙声。室内只两盏黄灯,灯下床榻极为素净,山上虫蚊较多,素纱灯罩中扑扑闪动着飞蛾的影子,印在窗格子的纸上,飞来飞去,密密麻麻乱糟糟。
柳融盘腿在灯下看书,见叶昭在擦着短剑,放下书问,“姐夫,擦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