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捧着汤碗看着她,眼泪转在眼眶中却强忍不落,“叶昭,我现在的境地,很苦......”
叶昭动容,拿过银川手中的汤碗,一勺一勺喂过去,柔声说,“你刚生产,那些伤心事就暂时不去多想,好好补好身子,然后再做打算。”
银川把目光转向那个孩子,就想到了他的父亲耶律贤,竟然化出一抹苦笑,“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以前我父兄还在,他对我还好,如今见我无用了,就把我当做弃子,丢弃在瀛洲台不闻不问,君心至此,步步生寒。”
叶昭问,“你的意思是,不回辽了吗?”
银川摇头,坚决地说,“为何不回?我要回去,证明给耶律贤看,我不是弃子, 我能帮他,帮他对付他那野心勃勃的弟弟耶律弘,我要为我的儿子打算。”
叶昭长叹一声说,“跟我去漠北吧,待政变风波过去,你再回辽。”
银川问,“你不怕夫人多想吗?”
叶昭笑着,“惜音知我,我知惜音,她定也希望你能跟我回漠北,养好身体再回去。”
“去年端午我孤身入辽,心中深深惧怕惶恐,今年端午,有你千里前来相救,护我母子周全,遇人如此,此生足矣。”银川看着叶昭,疲惫眼神中漾开一个笑容,柔声说,“你抱抱他吧。”
叶昭立马站起,双手往腰间擦了两下,小心翼翼地抱起银川的孩子,这孩子很乖,很少大声啼哭,一直酣睡,她从未抱过这么小的孩子,轻飘飘的,手显得很笨拙,看着这孩子在自己怀中安然睡着,她突然感觉到作为一个母亲能保护自己孩子的自豪和成就感,心中最柔弱的地方正慢慢融化。
白昼里的人声随着黑夜逐渐安静,隔着窗户纸能听得到隔壁农舍的鸡鸭扑翅的声响,昏灯光亮下能看见屋里的摆设,甚是简单,刚刚生产完毕,现场很是赃乱,叶昭解下披风给银川盖到胸口,撸起双手衣袖就开始收拾房间的东西,看到那些生产血污的素布,她那习惯凌厉注视的双眼竟在这夜里显露出心疼与怜惜。
世间至伟之人,当属母亲!
千秋功业、万古悲愁,皆由母亲十月怀胎孕育而生,而古来的男人都习惯把女人当成附属品,欢喜时呼之即来,厌倦时挥之即去,战败拿女人献敌,战胜拿女人取乐,亡国谴责女人魅惑君王,世间难以启齿的过错皆由女子承担,男子们光鲜亮丽,读圣贤书,行君子礼仪,所有得失荣辱归咎于命运不济。史书纵横,字字句句都不是为女子而写,坊间偶有好事者写了一二女子的外传事迹,那断肠饮恨、美人迟暮都归于“闺怨”二字。
叶昭看着自己在窗户纸上的影子,自嘲一笑,回身看去,银川陪着孩子已经睡着了,她开门出去,动作很轻,独自靠着廊柱坐在屋檐下,对着今晚微微月色慢慢睡去。
第二天一早银川来叫叶昭,她猛然惊醒,右手下意识就要去摸脚靴中的短剑,见是银川才收回手来,伸了一个懒腰。
清晨阳光漫过茂密树影,撒在叶昭肩头,久经沙场的脸显得有些粗糙,银川把披风还给他,知道他为了避嫌,所以在外面守了一夜,看着他惊醒之后下意识地去摸武器,突然也很心疼他,久经沙场的军人养成的习惯,随身都带着利器,不敢轻易沉睡。
“我们出发吧。”银川看着树叶间的阳光,“带我去漠北。”
叶昭有些担心“可是你的身子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