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答应她的要求,请百里绪代为照顾后,冯素贞再也没有机会毫无阻隔地望著天香的面容。每次,她只能站在远远的另一头,眺望著散步於院中的她。偶尔能从唇型分辨出她与百里绪的对话内容,然后自己也会因天香的笑容而微笑,只要有这麼一回,似乎也足以支撑过孤单的每一天。
只是,下午天香与百里绪的谈话,却困扰了冯素贞许久。
“——你一天到晚跑我这儿做什麼?”
“我说你也太不知好歹了,要不是冯大哥请我照顾你,你以为本小姐闲得没事干每天陪你瞎抬杠?”
“是是,左一句冯大哥、右一句冯大哥的,还怕别人不知道你想当冯绪想疯了啊?”
“你——你少胡说八道!”
“唉…你怎麼哭了?我的话没这麼大杀伤力吧?”
天香以前也常取笑百里绪的情根暗种,如今又亲耳听到,别说那仍为一切事件自责不已的少女了,就连冯素贞自己也觉得酸涩凄楚。天香调侃的言语里无半点过往五味杂陈的含意——对百里绪的怜惜、对冯素贞的独占欲、对两人关系的自豪和宽容——完全没有。
「我已经不是你的了…吗?」坐在床边,望著熟睡中的天香,她幽魅低哑地问:「你已经不要我了吗?可即使如此,我也答应过你的…不会放开你,所以…」
指尖抚著天香的脸颊,如棉絮般轻柔地来到白皙颈子。
肌肤上突生的冰冷使天香警觉地睁开眼,透过灿烂月色与星光,勉强地辨识出夜里的不速之客。但那并没有使她多安心,依旧紧张地扯了抹笑,天香结巴地发出颤抖之声。「唔,你…有、有什麼事吗?这麼晚了……」
「我想见你,所以来了。」手指自天香的颈部流连而下,冯素贞扬起友善亲和的笑。「这几日你身子还好吗?」
「很、很好…」想要往后退,但根本无路可躲。冯素贞的手指冰冰凉凉,不是天香喜欢的感觉,无法带给她丝毫温暖。
「天香,你脾气也该闹够了。」
「什——」
面对冯素贞那柔和清冷的容颜,以及静溢飘忽的叹息,天香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这个人好可怕,心里属於本能的声音正不停地告诉她,没有办法对付这个人,绝对要逃离。
冯素贞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固定她的脸颊。两人唇瓣相触之前,天香还因莫名的恐惧而双唇寒冷,却在尝到对方的气息时、便炽热地让她几乎要因灼痛而低呼出声。
「唔——」
推不开她。天香急得额上都冒出汗珠,为什麼推不开?明明都是女人,明明身型跟她相差无几,但为什麼自己一点也抵抗不了?紧密相连的唇瓣无留空隙,天香实在呼不上空气,投降地发出沈重困难的低鸣。
「…你答应过我的啊,不会留下我一人。」稍稍移开唇瓣的亲密,冯素贞的鼻尖恋慕地轻触著天香。和缓淡然的语调里不见任何激情,呢喃细语的温柔却如夜里只奉献给伴侣的唯一。
「可是,你却毁约了。」
「我、不知道——」
这个人太可怕了!天香极力想抽开手,想离开被那怀抱包围的处境。亲昵地不寻常、热切地难以承受,被如此渴望而深知自己回应不了的恐惧,狂涛巨浪似地夺走她的力气。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麼!放开我、好痛…」
「我绝不放开你。」冯素贞眼神发直,透过天香不晓得在看著谁,不晓得在跟谁承诺。「天下没有你该一个人去的地方。」
会死。那瞬间天香真的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