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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两封信
    一个人油尽灯枯的时候是什么模样。

    柳阳觉得那是他最不愿回忆的画面。他回太原去见了苏大家一面,也去见了小姐一面。小姐在他走后的第三天,死了。

    他知道他此刻的形象并不好。头发蓬乱,衣裳有许多天未洗,散发着汗臭和酒气,他原本英挺的面孔显得憔悴不堪。兴许杀猪匠也比他干净清爽。断臂处包着一圈圈白布,白布有些发黄,还有浑浊的药味。

    他是搭着农夫拉草料的牛车来见顾姜的。只因他把所有的盘缠花在了酒馆里。现在的他犹如一只丧家之犬。

    “见过了?”

    柳阳抬头,雪白的人影逆着光坐在窗前,阳光披在他的发上肩上,巍然如山,纹丝不动。顾姜不会露出他这般愁苦的模样,天压下来,他的眉毛也不会皱一下。

    这样真好。

    “见了。”柳阳跪在厚地毯上,手指死死抠进大腿里,“……她迟早会杀了她自己的。她认不出我了……她竟把我当作石观音。”

    顾姜的声音充满让人平静的力量。

    “活着就有希望。时间会治好她的。”

    “你们需要分别一段时间了。”

    柳阳垂头不语。

    顾姜问他,“你去见过小姐了?”

    “见了,她……”柳阳不知道该怎样描述了。一个快死的人绝谈不上好看。

    “她说了什么?”

    “没有,她已不能说话了。”柳阳说,“她给了我一封信。”他从油腻的衣襟里拿出来一封皱巴巴的信。封口被蜡封的死死的。

    顾姜把信封撕开,抽出一张薄薄的纸筏。纸张是经了许多工序的,又柔软又结实,透着淡淡的梅香。

    小姐用的就是梅香味的香包。这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微苦药味。那药味突兀地扎在馥郁中。

    的确是她的风格。

    她刻意,且大大方方地展示了她病痛缠身的事实。

    顾姜突然很想知道她写了什么。一个困于病榻的垂死者会写些什么呢?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但小姐不,她只留下两个杀气腾腾的字。

    她的字当然很娟秀,那两个字的意蕴也很好,像是纸筏上浮了两朵莲花。

    她写道——“小莲”。随后她用朱笔划去了这个名字。

    这纯然是小姐的手笔。

    她的想法和顾姜不谋而合。

    顾姜又看见纸角上一个细如蚊蝇的小字——“薛”。

    小姐姓薛。但她并不会像那些满腹哀思写下红叶诗的姑娘一样,怀着柔情写下任何一个字。不仅是因为她知道这样是无用功,还因为她并不是那样的人。

    那个“薛”字不再是娟秀的女儿家字样。但也不是挥洒自如的雄浑字体。一笔、一画,拼拼凑凑,笨拙得像孩童一样。

    柳阳以为小姐什么也不知道。

    顾姜以为小姐必然知道些什么。

    可事实上,小姐知道的,几乎是全部。

    小姐的筹码是够的,但顾姜拒绝了这交易。所以现在,这是一份死者的委托。

    死人的确比活人重要太多。顾姜决定全力以赴。

    那是一个高大,面容沉静的中年人。穿着黑色朝服,手掌宽厚坚韧。此刻他磨着一方墨。

    他的动作又稳又平。

    丫头翠儿安静地垂首站立,恭顺温雅。她穿了淡绿的襦裙,娇俏的眉眼却并不如以往那样娇俏。她盯着地上那高大的影子,想着什么。

    那沉静官吏的半张脸映着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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