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习习,细雨微扬,裹着野花清香。垂岸杨柳风姿绰约,倚岸挥手,也带了观者心绪,不复依依别情。
马车停下,林如海一身家常衣裳从车内出来。小厮忙撑起伞,唯恐江风细雨再冻病了自家老爷。
林如海却丝毫不觉露冷,大踏步向河沿行去。
“如海兄,许久不见。”林如海正踮着脚往远处张望,忽然听见有人唤他,回头一看,竟是贾雨村。
“贾兄?您一向公务繁忙,如何清晨至此?”林如海诧异问道。
贾雨村面上有一瞬尴尬,很快消逝,避而不答道:“听闻如海兄身体有恙,又怎会顶风冒雨孤身来此?”
林如海没放过贾雨村面上异常神色,心念电转,已然猜出怕是今日有什么重要人物也来了姑苏。只是何人下江南,不去金陵反至姑苏呢?
心里想着,林如海却佯作不知,诚实答道:“小女今日自京中归来,我思女心切,来此迎一迎。”
“哦?”贾雨村眸光一闪,紧跟着问,“不知我那女学生此番归家与何人同行?”
林如海明知黛玉此行坐的是薛家商船,见贾雨村这般在意,恍悟他八成是误会了,不欲过多搅入金陵官场乱局,直接了当道:“正好有皇商薛家商船南来,恰好同行。”
“如此甚好。赶巧晚生也有一亲眷至此,只不知何时方至,故在此相候。”贾雨村既提起黛玉是他女学生,免不得又以晚生自居,实已尽讨好之能事。
林如海却只作心急,略客套几句后,独自往更远处等候。
贾雨村身边门子见状凑上前低声询问:“老爷,那林老爷可是也得了信?”
贾雨村捋须摇头,“不像。且看那位是不是和那林姑娘同行再说。”
几人在码头焦急等待。却说黛玉,这日一早儿,也是天还未明,便穿戴齐整在船舷边引颈而望。
雾气昭昭,前途辨不分明。只有身旁巨大楼船若即若离跟随,渐渐引得黛玉侧目。
“可知这是哪家船只?”黛玉问道。
紫鹃低声答:“林福管事打听过,众人皆不识得,只说这船绝非平常人家可用。薛管事走这水路许久,原先从不曾遇见。”
黛玉便在心底暗暗留了意。
终于,云开雾散,远远地,姑苏码头已然在望。
李妈妈等早将行李收拾停当,单等船只靠岸。
岸上,林如海望见黛玉,一身湘妃色衫裙,取了帷帽,不停冲他挥手,老泪再忍不住。
船板将将架好,黛玉不用人扶,也不撑伞,飞奔着跃入林如海怀里。
父女俩相拥而泣,旁观的紫鹃并雪雁等也都忍不住热泪盈眶。
良久,黛玉方抬起头来,细细打量林如海面色。见他眼眶深陷,面带青气,慌忙接过紫鹃手中油纸伞,密密遮在林如海头上,担忧问道:“父亲,您身子可还好?”
林如海一面不停点头说好,一面偷偷拿手拭泪,“这雨,越发大了。”
几年未见,他的黛玉已然长成了大姑娘,想来这些年定没少吃苦。都是他,都怪他——
林如海还在自责,黛玉抬手去摸他脸颊——触手冰凉,秀眉便蹙起来。“父亲身体不好,怎地不在家好生歇息?旁的事都交与林福,我们先回家吧!”
“好好好。”林如海如今有女万事足,凡事都是黛玉说了算。
临行前,本欲寻贾雨村告辞,却见他弓腰屈膝巴巴等着某个从楼船上漫步而下的青衫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