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心血来潮:“你等等。”
那人似乎没听到,一个转身就淹没在人潮中,好像一滴水汇入大海。天色昏暗,码头风急,人影缭乱,常年做苦工的人长相打扮大同小异,无从分辨。
“姑娘莫怪,那家伙是个哑巴,缺了一只胳膊,脑子也不太好。”旁边指挥搬运的船长解释道。他见多识广,不愿得罪来历不明的江湖客。
宋浅意仰头望去,见那座庙宇雕梁画栋,依山而立,一半嵌在岩壁内,一半悬在空中,像只俯瞰百里河道的巨眼。
“不去。”宁危生硬地拒绝。同伴们早已习惯,照旧跟他嬉笑。
两个人站在水神庙前,从此处远望大河对岸,隐约可见城镇轮廓。那里高楼连绵,河上飘着花灯,亮着渔火。一条河分开两个世界。
“好一个值得,我想看你的剑。”
周围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争先胡乱起哄:“还有没有好酒啊,宁师说了,这还不够好!”
宁危终于点头:“够了。”
青黛忽然阻拦道:“且慢!”
虞绮疏心中五味杂陈:“这么多年,你有听过他消息吗?”
过了片刻,跟随他多年的老掌柜进来送新账,笑道:“我看虞院长脸色不对,您怎么又惹人生气了?”
终于有大堂掌柜忍不住:“虞院长,敢问……”
堂中修士如流水来去,唯宝剑屹立不倒,像一面战旗。
“我来请你喝酒!”
酒香浓烈,河风也吹不散。一阵眩晕袭来,四人急忙运起真元抵挡。
“天生的?”宋浅意有些后悔自己莽撞。
“这就不知道了,反正没人听他说过话。谁管谁从哪来,大家都是混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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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浅意点点头:“也对。”
“小姑娘,年纪轻轻别总皱着眉。”船长健谈,见她气质温柔,忍不住多说两句,“我们平时有什么想不开的,就看看那家伙。只要看见有人比自己更惨,你就觉得这日子还能过下去。”
“他过得很惨?”宋浅意问。
“哑巴又断手,孤零零一个人,不会抽烟喝酒,也不跟别人打交道,你说惨不惨。我之前劝他趁年轻,还有一把好力气,赶紧攒钱讨个呆傻婆娘,生几个儿子,后半辈子有人照顾……可惜他脑子不好,没听懂。”
劳力们每晚收了工,聚在一起喝碗浑酒,抽两袋旱烟,吹牛闲扯讲荤笑话,一辈子全凭这点盼头活着。船长见过那哑巴之后,才知道有人惨到连个盼头都没有。
众生皆苦。宋浅意想。
荆荻不可能不喝酒。她暗笑自己,二十多年过去,怎么还是一见到断臂人,就想起荆荻呢。
荆荻即使残废,也能寻个凡人小国,或海外小岛,做一位开山宗师。最不济,也还有一张俊美的脸,总不会像那个哑巴一样,沦落到污糟市井卖苦力的境地……
一念及此,宋浅意打了个寒颤。
“近来心思不静,差点入了迷障。”她自我反省,“古人云‘天子营家国,乞人号饔飧,焦思何异焦声?’,凡人和修士,烦忧的原因不同,烦忧的重量和心情却相同。命运造化莫测,难道学了两天道法,就能高高在上?”
船长看她面色更寒,不知自己哪里说错话,继续开解道:“今晚是十五,整条河不走船,家家户户祭拜水神。姑娘如果最近不顺利,不如跟我们一起拜拜,求个好运。”
灵气凋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