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敛眉耷目地沿着东西厢相连的走廊走着。这时辰,下人都不见几个,他提着‘气死风’,边走边搓着脸醒神。
到了西厢,他叩了叩门,顿时脚步声踏踏而来。
“小郎,起得甚早啊。”春兰接过灯,精神十足把人往房里迎,看样子起来有一会了。
看看,这精怪身边的人容易么!今日还不知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呢,生活真是坎坷啊!
走到里间,那人还面朝里侧卧着,没有动静。
“今儿个还没起?”谢瑾瑜稀奇的问道,径直走到床前,如挑衅一般的戳了一下她的肩胛,又烫手地缩回。
“姑子似乎不舒坦,面色发白,身上还发冷。”也并非春兰不当回事,实是头一两天情况更不好,也被贺珍插科打诨,不当回事的度了过去。是以现在才能心平气和地跟谢瑾瑜交待着姑子的情况。
莫说她,就连谢瑾瑜此时心里都不合时宜的冒出一句:又作什么妖啊?
里外两间的几个烛台都燃着,看床里头的贺珍却不甚真切,他端起桌上的烛台坐到床边。
一手把贺珍扳过来让她平躺着,借着光,看到这小姑子只拧了一下眉就松开了,一副柔善乖巧的欺人模样。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下,伸出手覆在她额上探了探。
“你去打些温水给她擦洗一下。”谢瑾瑜挑起一束打了缕的头发忖道,这怕是夜里发了汗,若不仔细些,到时候害了寒,又不知要怎么磨人了。
“是。”春兰依言去备水了。
谢瑾瑜把烛台放了回去,往角落的盆里加了些炭,拨弄了一番。等春兰进来的时候就避到了外间。
再进来时,看到贺珍一副清清爽爽的样子,皎白的中衣拢在被子里,半睁着眼,迷迷茫茫的看着他,弯唇扯了个笑意,就歪头埋进绣枕蹭了蹭,惬意的睡着了。
呿!如竹叶青一般具有欺骗性的外表呢!
哪知这一睡一上午都险险过去。可把谢瑾瑜吓坏了。前几日里总私下埋怨她害他连个看书的时光都没有。成日里光顾着她的琐琐碎碎了,可今日一上午都空着,在她前面的桌前坐着,一本从知府借来的《春秋》拿起又放下,拿起又放下,心里很是不安宁,总要凑到床前,看看她的眉眼,摸一下额间温度,甚至还疑神疑鬼的探一探鼻息,总疑心她这么着哪一刻就这么没了气息。
这小姑子甚是古怪!醒着的时候,一个眉眼甚至一句话都在招惹你。
自这一路开始,尤其是到知府的这些日,他满目喧嚣,心中半刻都没有安宁,多年克己自省的“君子涵养”在她手里头都破了功。
虽言语里没表现什么,暗地里对她的腹诽却不比市井里吵架的婶儿来得少。可现在看她这么睡着,娇娇弱弱的。又暗忖,何需自己如临大敌一般,身心戒备,防毒蛇猛兽一般的防着她?
到了午食,床里头“嘤咛”了一声,才有了动静。他忙走到床前,又退了两步,也没有开口,觉得自己有点像等候差遣的奴婢,又像是等着夫子考验学问的学子。
贺珍缓缓躺平,鸦羽一般的眼睫扇了扇,把头转向外边,目光径直锁住了谢瑾瑜。
他看见贺珍满意且慈爱的笑了笑,安慰自己是看书看花了眼。
贺珍如银铃般好听的声音道:“我都饿了!兄长怎么都不喊我吃饭,帮县令大人省粮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