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胎生了个闺女,后面连着几年的灾年,人啃树皮跟猪抢食的年头,生的孩子都因为营养不良,要么没生下来就咽气了,要么活不了几天就早夭了。为这,她没少受两个老人的气,尤其是她那婆婆,天天指桑骂槐,从村头抱条小狗还要在她面前一个劲地嘟囔说“公的好,是个带把的”,大冬天的让她洗衣服,冻得两只手都没知觉了。
何桂花知道,老两口其实是偏爱她男人的,正是因为偏爱,所以对她男人“无后”这件事更着急,变了法地催她生儿子。
一直到怀上正富,日子好过些了,婆婆把棺材本都挪出来捐给山上庙里的子孙娘娘了,但求子孙娘娘开眼,赏一对大胖小子;寒冬腊月里,竟然把家里的一只老母鸡杀了给她炖鸡汤。兴许是子孙娘娘收了棺材本终于开眼了,正月里她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后面又生了正豪,她在这大家里的地位一下崇敬起来,不得了了,这是两个带把的妈呀,功臣啊,好歹使她男人张国海这一支不至于绝了后。
至于之前她受的苦,当然不能怪婆婆——不为抱孙子,花钱娶儿媳妇干吗?什么,做家务?那不是女人天生该做的吗?不在娘家做就在婆家做,都是管口饭就行,两边差不离儿。
大哥那边虽然有两个男娃,可老二一看就憨傻,上次他奶给他开小灶给了一包麦乳精,这傻子转头就调了喂他一岁不到的六妹,直教他奶恨得哟——你说老四?老四就是个皮痒的,没少惹祸,被大嫂教得和他爷奶又不亲,怎么看还是她家正富正豪乖,聪明!
至于让大富去偷米——那怎么能叫偷?那叫“借”!再说了,两家人又没分家,拿点自家东西怎么了?!难不成大哥家还敢吃独食?
她当然也不是傻心眼的,“借”了米,头一碗蒸出来的白米饭自然要拿去孝敬公婆的,人人心里有杆秤,半斤八两各自清,她婆吃了白米饭,还能说什么吗?不,心里大概还要埋怨老大家不懂事不孝顺不主动端到他们面前呢!
再说了,有句话说的好,不偷不摸,日子难过。
就说那些年,大队光景还不好的时候,锅都拿给公家炼钢的时候,哪家不偷?大人大偷,小孩小偷,公家的就是自家的,顺手牵羊牵的粮食和瓜果盖在筐里的猪草下面,要是队里干部要查,老年人坐地上嚎一顿,实在不行装个架势要撞头,保准没人敢翻背篓!
山上的林子要是不派民兵夜里守着,第二天就能秃一片——都被村里人趁夜砍了呗!
所以她何桂花,让自家孩子借点自家大哥家里的米,有错吗?怎么会有错?
可恨的是,她大哥家不知道把肉藏到哪里去了,就那么一间破房子,居然翻遍了也找不到,一定是大富这小子没认真找!
村里每家每户,基本上都是过年才宰一头猪,母猪肉还不能吃,吃了皮肤发黄还会呕吐。大部分的肉都要卖了换钱,再买几个小猪崽(当时的猪金贵,不一定每一头都能活下来),剩下的钱要供全家人一年的开销,要是遇到猪瘟,一家人一年的盼头可就打了水漂。
所以,大哥家吃肉,却不给弟弟家尝味儿,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何桂花打定主意,自己今天非得把大哥家藏着的肉翻出来不可!
至于她男人张国海会不会生气?哼,别人她不知道,张国海嘛,也就会装装好人,虚头巴脑地吼两句,真到吃的时候他比谁都香!
主意既然打定,一进自家门,她就跟张国海哭闹起来,“你个杀千刀的砍脑壳的啊,跟了你没有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