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千岁驾至金陵,于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府上落脚。当天,甄府大摆筵席,为老千岁接风洗尘,请了金陵省内有头有脸的显宦士绅赴宴,薛裕亦在受邀之列。
因修坝需用“千年不烂水底松”的老松木作坝基,薛家依命负责采置木材。这差事儿责任重、时间紧,偏生薛裕的大舅兄王子胜不识轻重缓急,忙着向老亲王献殷勤,说那潢海铁网山上不仅有老松,还有一种天下难得的樯木,其木纹若槟榔,味若檀麝,手轻扣之,玎珰如金玉,作舟不蠹,陈尸不腐。
王子胜又说要送樯木与老千岁作薄礼,请薛裕趁便替他跑腿,寻一棵来。老千岁听后,自是高兴,假意客套一番,果断承情。
薛裕有苦难言,回家与胞弟相讨该事,气得直拍案:“岂有此理!我这大舅兄忒小人德性!他溜须拍马几句话,说得轻巧,哪管他人死活。铁网山千顷密林,古松好找,樯木罕有。若寻不着,咱们家无端得罪人。那老千岁乃圣上的亲皇叔,辅弼朝纲,位高权重,连圣上都对他礼敬有加,哪是咱们惹得起的?况且当前治水要紧,关系万千百姓安危,若顾此失彼,耽误正事,圣上怪罪下来,咱们家背不起这口黑锅。”
“事情的确棘手,稍有闪失,咱们家动辄得咎。大哥,我暂且不回广州,留下来帮忙。”
“也好,你代我去都内,找内务府的张管事结销往年账目,另领孥银开支。我好亲自去趟铁网山。”
“听说铁网山常有熊狼野兽出没,此行势必凶险。依我看,还是交与底下人去办为好,大哥切勿以身犯险。”
“兹事体大,我亲自去更为妥当。到时候招几个当地猎户随行,多备弓箭防身便是,应无大碍。”
“大哥……不如由我去。”
“我身为长兄,该有长兄的担当。”
“可是……万一……。”
“放心罢。”
“咱们家拿他们当亲戚,从未亏待过他们,他们却拿咱们当贩夫走卒,替罪羔羊。真是烧高香供瘟神,尽惹晦气!搁外人瞧着,都以为是他们罩着咱们家,实底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依我看,咱们以后远着他们些儿,止于礼尚往来。否则,迟早被他们带进阴沟里。”
“言之有理。咱们家如今挂名行商,有道是在商言商,休再掺和朝野权斗。他们搞营营党党,随他们搞去。咱们家只管恪守本分,领着内务府的帑钱,尽心为宫里采办,勿丢先父的情面,勿负皇恩浩荡。”
“没错,咱们家的富贵与他们有何相干?得来时不曾沾过他们的光。皇家的买卖自有皇家罩,盈亏得失,生意兴亡,全在咱们自个儿经营。外头盛传贾史王薛,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实属滑稽之言!若真如此,那保龄候史家日渐败落,怎不见贾家随之凋敝?而王家却是如日中天,咱们家生意也愈发坐大。何来荣损与共之说?”
“你嫂嫂王家多亏她次兄有出息,禀承祖上武穆遗风,从军立功,谋得要职。不然单靠她大兄,恐怕早就家道中落。所以说,守家立业当自强不息,自个儿无才干,妄图倚仗他人,哪能长久?瞧人家得势,你跟着瞎乐和,殊不知他荣你未必荣,你损人家未必损。”
\"确实如此,打铁仍需自身硬。\"
薛家兄弟一通商谈,直至点灯时分散去。翌日,薛裕带齐人手,启程前往铁网山。十日左右,松木被陆续运返金陵。
王子胜听闻薛裕返家,忙派人上府询问樯木一事:“小的,给姑老爷请安。我家老爷派小的来接运樯木,